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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入泮表情如常,语气也很平淡,“要爬到什麽位置上,才能隐藏住杀人的事情?”
郁羲不自然地看向红灯,呼吸急促,仿佛随时都会窒息。
迟入泮奇怪地看着他,“主任,你怎麽了?”
郁羲轻轻摇了摇头,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却在不自觉地颤抖着。
两个人一路无言,整个车厢内只剩下后排时不时传来的平稳呼吸声。
直到车停在润园门口,郁羲才再次开口。
“你想问的是你父亲的事情吗?”
迟入泮已经按在安全带按钮的手指一顿,猛然擡头,“你知道?!”
“虽然没有公开的新闻报道,但是办案系统里有记录。”郁羲垂下双眸,手指轻轻敲击着方向盘,“在确定你的身份之后,关于迟入泮关于淩澌的所有资料都被调取出来。你们两个唯一的交集,应该只有那件事。”
迟入泮的手指紧紧地握住自己的衣角,仿佛在寻找着安慰。他艰难地开口,“我们之间有什麽交集?”
郁羲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很快恢複正常,“穿越这事。”
“你们有事瞒着我。”迟入泮语气坚定,“这也是我的事情,你们为什麽要瞒着我?”
“因为我们都不了解你。”
“什麽意思?”
“亲手处理家人后事的时候你在想什麽?面对逼仄但是空蕩的住所时你在想什麽?孤身一人备考三年期间你在想什麽?同住四年的室友突发意外时你又在想什麽?迟入泮,你所经历的每一件事若是落到我头上都足以让我抑郁寡欢自杀解脱,但你却依旧坚强得如正常人一般。你的崩溃阈限在哪里?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愿意去赌,因为如今的你很重要,承载了千万个家庭团圆的希望。”
这番话仿佛一个密不透风的箱子,让迟入泮感到无法呼吸。电梯显示屏的每一次跳动都让他感到紧张和不安,就像郁羲所说的那样,他似乎随时都会崩溃。
他好像真的……经不起什麽打击了……
但是迟入泮不甘心。
他狠狠踢了两脚这个四四方方铁盒子的某个角落,然后按下了就近的楼层按钮。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中回蕩,决定着层层感应灯的忽明忽灭。
汗水滴落,衣服仿佛在追逐着风,就像他在与时间赛跑。
其实迟入泮不用跑,因为时间就在那里,既抓得住却又碰不到。
“请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
“到那个时候,无论是你们还是我自己,才能确定我到底能不能承受。”
夜晚的什剎海,一片宁静而神秘。繁星点点洒在海面上,银色的光芒在水面上跳跃。
两道身影坐在银锭桥上,感受着晚风轻拂,带来一丝丝凉爽和清新。
“我爸出事的时候,我在上小学。算起来,应该是07年或者08年的事情。唔,是07年,我见他最后一面是在夏天,那个时候关于奥运会的宣传还没有08年那麽铺天盖地。”
迟入泮举起身侧的易拉罐,和郁羲碰杯之后喝了一大口,一番龇牙咧嘴之后才继续说道。
“那也是我第一次进警察局,是警察局还是公安局还是派出所来着,我不太记得了,反正地方很大冷气开得很足,穿制服的警察也很多。
“一个女警察带着我们去见他,他就躺在一个空旷的房间里,一个很高的架子上。其实我压根没看清他的脸,从我那个角度只能看见高高拱起的白布。
“我妈想让我走近一点,但是爷爷不让,他说我还小,不应该看这种东西。他让我妈带着我和奶奶先回家……奶奶……在刚进门听到消息时哭喊了几声就晕过去了……
“所以我想,她也没见到她唯一的儿子最后一面吧。”
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群夜晚骑行者的笑声和谈话声,身影在路灯下拉长缩短再拉长,仿佛是一道道流动的光影。
迟入泮沉默良久,直到充满活力和快乐的队伍渐行渐远,才像是缓过神一般。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麽,也明白为什麽会让我们去警局接他回家。
“家里人找了他三天,最后是警察找到了。”
迟入泮呼吸停滞,几乎发不出声音,“我从来不知道……器官买卖会这麽猖狂……会离我这麽近……他……”
无助的呢喃在夜色中轻轻飘蕩,桥下的水流轻轻掀起粼粼水波,仿佛在全神贯注倾听他的故事。
郁羲起身,将手上已经空了的可乐罐投掷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伴随着“咚”的一声,他擡头看向无垠的黑幕,“我有一个问题,一个在你的潜意识驱使下刻意避开的重要一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