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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还是那三棵树,千年活化石,不会有人胆大到挖走或是破坏。只是人已经不是原来的人,早已面目全非。
“等我有钱了,就把那个印度小叶紫檀的买了,到时候哥给你露一手。”迟入泮站在他最喜爱的那棵树下自言自语,“你想听什麽?《你的名字》还是更加传统的《光明行》?或者《良宵》?毕竟我们两个这辈子天天都会共度良宵,比我和沈教授都勤。”
一想到沈贽,迟入泮的“好老公”属性再次上身,立刻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
“是不是喝多了还没醒呢?等我晚上去看你哦。想吃什麽喝什麽可以提前和我说。”
正如迟入泮所预料的那样,酒量连他都不如的沈教授一直都没有任何回複。直到他随便糊弄了一顿午饭,打车前往如今尚在的“长青公墓”,沈贽的短信还停留在前一晚九点多的一句“今天辛苦了,晚安”。
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公墓的青草地上,点缀着墓碑上的碑文。
先前不算大的公墓经过扩建,也如帝都的“天竹公园”一样,绵延不断,一眼望不到边际,辽阔而宁静。
迟入泮漫步其中,着重注意那些布满了青苔和藤蔓的墓碑,他的亲人都埋葬在十几二十几甚至三十几年前。无人祭拜,自然会显得破败落寞。
公墓不便宜。在迟入泮的记忆里,当时母亲和长辈们还为要不要买墓地而争论过。后来柔弱而强势的母亲赢了,卖了房子,处理了父亲的身后事,也不用为了迟入泮未来上学的学费而过度烦心。
后来其他亲人陆续去世,这笔房款也派上了大用场。
“这棵树……”迟入泮停住脚步,绕着一棵大树转了三圈,垫脚摸索着比他高出不少的一截树干。
动作一顿,指尖再次细细描摹着某处。
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痕迹。
刻着字母C。
“原来你还在这里。”迟入泮嘴角上扬,“还长高了这麽多,虽然你一直都比我高。”
向右拐进小路,迟入泮数了五个数,在第六座墓碑前停下,“爸爸,妈妈。”
他又往右数了九个数,“爷爷,奶奶。”
他横跨一步,来到隔壁,“外公,外婆。”
喉咙似乎被什麽东西堵住,眼眶也开始发酸。
“我回来了。”
鲜花在墓前绽放,为干净整洁的墓碑增添了几分色彩和生机。
偶尔有风吹过,花瓣轻轻摇曳,仿佛在低语着什麽。
“副本之后公墓的管理都变好了。”迟入泮拍了拍脸颊,驱散眼角和鼻头的酸涩,“我十几年没交管理费,居然也顺带着修缮维护了。看这金字描的,不补交一下我都良心不安。”
他沿着小路返回,擡手揉着被风沙迷了的双眼,走了没几步就听见手机“叮咚”一响。
沈贽的短信言简意赅,“好。”
迟入泮一想到这个人醉醺醺地努力睁大眼睛试图看清小小屏幕上的内容,就觉得场面有点滑稽可爱。
他不自觉地笑出声,脑袋也无意识地偏了偏,余光扫到身旁墓碑上的黑白照片。
没有刘海,整张脸都暴露在照片的正中间。明亮的眼睛闪烁着愉悦的光芒,嘴角噙着笑容,如同阳光般灿烂,温暖而耀眼。
抓着电子设备的手指猛地收缩,像是要狠狠掐进屏幕里。
树叶摇曳摩擦的声音传来,像是不知名的呼唤,让浑身僵硬的年轻人擡眸看去。
十余米之外,是他不久前抚摸过的绿树。
浓郁的阴影里站着一道瘦长的身影。
而其名字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立碑人沈贽”
“二零二三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初见
2018年11月中旬,南陵的梧桐大道,有着不一样的萧条之美。
人来人往车流不息中,一个举着手机的女人小跑两步,追上和她拉开几米距离的男生。
“儿子儿子,快站好摆个pose,妈给你拍照。”
男生被拽住手臂,不得不停下脚步。他身穿一件白色羽绒服,领口紧紧地立起,而袖子则恰到好处地延伸至他的手腕,露出一截手套。
“我不想拍。”
女人似乎没有听到,自顾自地以手代梳,将他被风吹乱的头发整理好,“头发也长了,都快挡住眼睛了,等会儿看看有没有理发店。”
“我不想剪。”
女人退后几步,刻意压低了身子,自下而上来了张仰拍,“看看这大长腿,我儿子真帅。我喊一二三你就转身往前走,妈再拍个小视频发朋友圈。”
男生扭过头看向略有些拥堵的主干道,双眸轻阖,唇角下沉,与络绎不绝的人群擦肩而过。在听到“三”之后他的神情恢複正常,按照约定转身向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