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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君阁内,乔行砚与文修二人一同进了信中所说的雅间,侍卫则在门外守着,期间徐妈妈来过一次,只寒暄了几句上了壶上好的茶,便又在侍卫的注视下离开了雅间。
许承郧进屋时,乔行砚正倒了一杯茶抿第一口,见人来了他也没主动说话,只稍瞥一眼便又将视线移开,随后是那人站在自己跟前的模样。
许承郧看着面前之人有些愣神,像是在打量什麽物件一般,眼中愈发深沉起来。
片刻后,许承郧缓缓开口:“我与你长得并不像。”
乔行砚抿了第四口茶,他将杯盏放下,指尖停在倒扣着的杯盏上,一边拿起一边不以为意道:“大多数人永远不觉得自己会像谁,可总免不了身边有人觉得你会像旁人,甚至像某些物件,唯独不是自己。”
乔行砚给对方倒了一杯茶,推至对方跟前,道:“说吧,你找我有何事?”
许承郧眉眼轻蹙,最终却还是没有坐下,只在自己怀中摸索着什麽。
文修见状立马警惕起来,手不动声色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剑。
许承郧将怀中的东西取出放至桌上,那是一本厚厚的靛青册子。
许承郧将册子推至对方跟前,像他方才给自己茶水一般,沉声道:“这是在郭弘身死前一天夜里,我从他房中偷出来的。”
乔行砚半信半疑地翻开那册子,仔细看了一番后又听站着的人道:“我虽不懂朝堂上的事情,却也看得出来这是账簿。郭弘似乎很宝贝这东西,将它藏在了床榻下面的暗格中。我也是那夜他走后,东西掉到榻下才偶然发现的。”
乔行砚又仔细翻看一番,这才确认,这便是万相楼近年来的账簿,上面记载了京都各官员偷缴赃款的明细,其中第一个名字便是太子顾适。
乔行砚将账簿盖起,擡头看向许承郧,问道:“你不是他的人麽,为何要将这东西交给我?你知道这东西的影响有多大?”
许承郧闻言冷笑一声,可那冷笑很快又变成自嘲,他哽咽道:“乔公子,你可知这世间有多少身不由己?郭弘缘何将我留在身边,还不是因为我长了与你有七八分相像的脸。他身为郭氏长子,不敢叫人发现有断袖之癖,更不敢叫他父亲发现,他所看中的人是你,便只能平白将我掳了来。我需要银两活命,这才不得不委身于他,每日担惊受怕。如今他身死——对了,听闻他父亲也被火烧死了?万幸,不用再被威胁,不必再躲躲藏藏,我又何必将此物藏着,将他郭氏彻底击垮才能消我心头之恨不是麽?”
乔行砚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全程都在观察对方的神情动作变化,一直到对方最后一句话哽咽着说完,他才终于道:“许公子,你知道这世间什麽话最容易不叫人産生怀疑麽?”
“什麽?”许承郧一怔。
“真假掺半之言,最不易叫旁人怀疑。”乔行砚沉下脸色,他将账簿收起递至文修手中,道,“我信你是因为躲藏怕了,想报複郭氏。可我不信你这番话,是自己的意思。许公子,自打郭弘死后,便是李敬成一直接济你的吧?是他将你带到这醉君阁藏着,亦是他告诉你此账簿大有用处,这才有了这封信。可我瞧这信纸与信封上的字迹大有不同,信纸上的字端正有力,显然是琢磨之后好好写的,信封上的字却淩乱轻飘,看着像是临时才添上去的。除此之外,这两处的墨也不一样,信封上的墨显然比信纸上的墨味道要刺鼻些。信封上的墨我用过,这是徐妈妈她阁内自己用的,我早就觉着阁内的墨难闻,要她换了,她偏不乐意。”
许承郧一怔,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他本以为自己的小心思可以被藏住,结果还是被对方如此明了地就点破了。
乔行砚瞧着对方的神情嗤笑一声,又道:“我方才问过徐妈妈了,将你安排在此处的便是李敬成,是以信是他写的。虽然我不知道他与郭弘之间存了什麽矛盾,或者说是不知道兵部与户部存了什麽矛盾。可如今想借我与裴敬淮的手替他清理道路,未免也太没诚意了?另外,许承郧,你既然不想平白替他遭这个罪,又何苦只是在信封上写他的姓氏?你敢与郭弘李敬成这两位赌,却不敢与我赌,赌我偏就閑来无事生了善意,乐意向你伸出一只手?”
许承郧闻言又是一惊,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反应过来之后立马跪了下来,急道:“多谢公子!多谢乔公子!”
“起来。”乔行砚忽而沉下脸斥道,“原先不觉得与你多像,偏就裴敬淮在耳边说了一句,我现下见不得你这张脸跪我面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