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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怀衷先前被邓平康安排的人行廷杖打没了半条命,现下将血吐出来,反倒清醒了许多。
“乔尚书,如今证据确凿,您还是如实交代,莫要做无谓的反抗。”沈昱微微蹙眉,压低声音道,“届时莫说你,就连乔氏全族上下,都难逃一死。”
乔怀衷看着面前之人,嘴边的话想说却说不出口。
沈昱又道:“诏狱不比旁的地方,在此处,死才是最难的事情。陛下有旨,若问不出你的同伙,你便不能死,我便不能对你用重刑。可不对你用刑,便只能对你的家人用刑了。”
乔怀衷忽而瞪大了眼睛,怒目看着面前之人,咬紧了牙关。
“站重枷只是第一个。”沈昱毫不留情道,“你何时答,他们便何时歇,直至累死一人,再换下一种刑罚。”
乔怀衷浑身都在发颤,沈昱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的力,仿若要将牙咬碎才罢休。
沈昱手中的力加深,强迫对方张开了嘴,他正色道:“乔尚书,我劝你还是莫要寻死,你若死了,便是你的妻子来替你回答这个问题。你的妻儿子女若全死光了,也还有你府中的家仆。此事若没答案,便永远不能罢休。”
身后,狱卒将四人重新拽了起来,铁链拖拽的声音在乔怀衷耳畔异常清晰,仿佛要透过他的耳畔穿入他的骨髓当中一般。
沈昱言罢便松开手转身离开,除了他们二人,没有人再听到此番谈话,但乔行砚却像猜出了什麽一般,当即便朝乔怀衷喊道:“父亲,你莫要管我们,只管……”
乔行砚被沈昱一鞭抽在腿上,跪了下来。
“沈昱!”乔瑄大怒,当即便起了鱼死网破的心,结果还没踏出那步,便又被狱卒强行拽了回来。
铁链声不断,盆中的火焰愈发旺盛,那烈焰映照在乔怀衷眼中,他强撑着擡起头,看着对面被扣重枷的四人,心中却是仿佛放起了走马灯。
温元是个性子沉稳的,即便现下显得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他向来知晓,以温元的文采,本该入仕的。可朝堂纷乱,他太知晓自己的处境了,温元的性子又随了他,比起入仕,还是远离朝堂为好,无论是从前,还是将来。
今日本该是文华的大喜之日,可惜了,怪只怪他识人不清,偏就与姜氏结了姻亲,平白遭人误了吉时苦等不说,现下还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诏狱之中,受这等难以承受的刑罚。
这本该是最好的年华,十里红妆,凤冠霞帔,身边人皆在。可现下,那凤冠早已不在,霞帔却只能浸湿在这阴暗的牢房中,被百斤枷锁压着,以血浸红装。
秋娘待他实在好,她是这世间顶好的女子。他苦难时,她常伴身侧,竭尽全力助他考取功名,辞乡与他一道前往京都。秋娘不善与京中世家夫人来往,却愿意为了他在朝堂上能多一人附和,去赴生人之宴。
他待她是有愧的,女子生养儿女不易,可她却替他将三个孩子教养得这般好。宫中时常将他留到晚膳后方归,可他回府后却总能吃到温热的饭菜……
秋娘的身子,是抵不住百斤重枷刑罚的。
乔怀衷看向同样在看他的乔临舟,他向来知晓临舟的性子,表面看着和气温顺,实则心中一旦有了笃定的事,十匹马都拉不回来,倔得很。在冠礼上安排人往自己胸□□箭,瞒着他前往礼州,还谎称是琼华,他不戳穿,他这幼子便打算瞒一辈子。可这些事情瞒一辈子,那与裴氏子的事情又打算瞒多久呢?
冠礼时他便觉着不对劲,乔氏与裴氏鲜少来往,缘何临舟受伤,那裴归渡却上赶着帮忙?再有便是,临舟那一年间时常在院中雕琢玉佩,若非他无意间瞧见对方桌上雕着的“非”字,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往这方面想。何为非,乃雕刻至半的裴。何为礼州,乃裴氏祖籍。
而将这些联系到一起的,便是秋娘那日的试探,同他询问裴氏子的为人与作风,甚至是细微到言行举止,都打探了一番。
乔怀衷很难言说猜测这些事情时的感受,或许先前还会在意,但此刻,他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去细究后续证实答案了。
临舟实在不安分,就连此刻亦如此,哪怕被打得开始渗血也不愿放弃。
乔怀衷闭目,他无悔,可他实在恨,一切都太过短暂了。
49:魂归
重枷被卸下,四人重新被拖回了牢房,乔婉因体力不支彻底晕过去,林秋娘亦是被压得手脚失力将要倒下,而乔怀衷则是被留在了审讯台。
阴暗的牢房内,四人被重重摔在地上,乔行砚手掌撑在地面,那骨折了的左手此刻痛得他直咬牙。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