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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还在歇息,目前只留阿法芙于殿内,其余人等一律等候通传。”他无趣的扬扬眉,不怀好意的轻笑:“教主喻旨,概莫能外,自然也包括你。”
左右二护法互拼,三大长老齐坠,百炼营与地绝白刃相见。
数日之间,教中内斗变幻至此,怎不教人惊心动魄。
凌苍极担心天玑。
大变之中处境如何,实在令人牵挂。
直到看见熟悉的笑脸,他才放下了久悬的心。
“你可还好?”仔细审视天玑的模样,除了手臂处有包扎的痕迹外一切正常。
“命还在,受了点轻伤,这种程度我已经很庆幸。”天玑嬉皮笑脸的带过,毫不在意:“倒是听说你和云沐去了西夜,真是不敢相信。”
“当日果真如此凶险?你未免太冒险。”凌苍忍不住微责。
“还好,不博一把哪有出头之日。”天玑笑嘻嘻的揽住他的肩头:“至少现在证明我押对了。”
北朔与云沐说话皆是遮遮掩掩,明白其中关窍却不言明,凌苍只好再问过:“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会死伤如此之重?”
天玑惫懒的坐下,拍拍身边的草皮:“坐下来听我说。”
“这事的起因是北朔密告教主,言左护法有欺瞒擅专之罪,私下将西域各国贡献的奇珍据为已有,又收取温宿等国的重贿,为其在教主前粉饰开脱。其实这事教中上下大多知晓,只是左护法行事滴水不漏,难有实据。不知这次北朔抓到了什么把柄,竟然让教主侧目,召蜚长老急急回教探问,结果惊动了左护法铤而走险,为免教主翻脸彻查,索性勾结两位长老一同谋反。”
天玑微吁了一口气,踢了踢草皮,带出一截折断的剑刃,翻卷的刃口上残留着紫黑的血渍:“天杀都是人精,大多猜出了端倪。教主每隔三年的闭关修习更是左护法的绝佳机会。如云沐一般明哲保身的便借机远遁,避开冲突。另外如北朔阿法芙则全力支持教主,以求平乱之后能趁权力空虚之时更进一步。再有就是紫苏般借内乱无力追缉之时叛教逃亡,还有……还有几个不够机灵的,在左护法和长老的逆谋中不慎身亡。”
天玑说完,颇有深意的笑笑。
能当上天杀,真的会不慎吗?
“谁下的手?”凌苍思索了片刻,一个人渐渐浮上心头,“北朔?”
“聪明。”天玑赞叹的看着他:“居然这么快猜出来。”
凌苍摇摇头:“思来想去,只有他得利。”
“没错。”天玑弹弹指:“整件事他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如果不是他暗中挑动百炼营哗变,未必会死那么多人。”
凌苍感叹这人城府之深:“挑起哗变狰长老便无法翻身,尽管他对教主忠心耿耿,连带也会削弱右护法的声威……好个一石二鸟。”
“而且内乱越盛他越容易排除异已,百炼营全灭,地绝重创,他与阿法芙功劳最大,必定受教主倚重。”天玑甩出断刃,惊得飞鸟乍开在树间乱窜:“现在教中就剩三位天杀,他大概做梦都想不到会这般顺利,眼下只差教主正式任命为新护法,他便能顺理成章的执掌大权。”
“你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身份?”凌苍忍不住问。
“地绝折损不少,我是护教时最勇猛的一个,怎么说也能晋升天杀之列,还算是值得吧。”他些许自嘲的调侃:“在北朔看来我只是小角色,完全无需留意,想必也不会阻挠。”
短短一年成为天杀,本身就足以令人侧目,付出的血汗更不必言说。
然而天玑的脸上并无沉重,一派轻松自在,他却禁不住暗叹。
“云沐会怎样?似乎已被排挤在外。”
天玑以为凌苍是担心自己的前途,便劝他安心:“你放心,这次西夜国的任务棘手,完成得如此漂亮,必定少不了功劳。若非仗恃于此,他怎么会在紧要关头离教远行。”
北朔野心勃勃,此举立下大功,凌苍还是有些担心:“可听北朔的口气像胜券在握。”
天玑并不否认:“那当然,至少未来的地位会凌驾于云沐之上,加上阿法芙的臂助,压制云沐只是时日问题。”
“云沐为什么不夺权。”这是凌苍最想不明白的,西夜一事,似乎也不急在一时。
“谁知在盘算什么,天杀之中他最为低调,素来不露锋芒。”天玑衔起一根草茎,望着远方的浮云:“不过这样下去他迟早被北朔拖上床,我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他只是个……”凌苍有点说不下去。
任是何等冷静可怕,仍是少年。
“那个男人可不这么想。”见他表情异样,天玑失笑:“平心而论,虽说小了点,云沐的相貌也确是教中数一数二,无怪他垂涎。”
想起云沐的长相,他一时默然。
天玑突然道破:“你是担心他?”
“没。”仅仅是觉得……有些可怜。
纵是那般强悍犀利,终究抵不过残忍的现实。
玩味着他的表情,天玑挑起眉:“凌苍,看你这样,我倒是有点相信教中的流言了。”
“流言?”凌苍莫名其妙的横视一眼,搞不清伙伴的调笑从何而来。
“就是关于你和云沐。”
“我和他?”
“他为什么突然带你去西夜。”
“那是因为……”话语狼狈的顿住,那样的耻辱教他如何说得出。
“离教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他回避的撇开眼,天玑却是兴致高涨,十分八卦的涎着脸追问。
“没什么……我怎知道他怎么想。”他没好气的敷衍,一掌推开天玑忤过来的脸。
“你们真的……?”面孔被挤得变形,天玑兀自笑得暖昧无比。
凌苍截口打断:“影卫本来就是协助同行,一起出门有什么奇怪。”
“什么时候发展成这样的?”天玑岂容他轻易带过,不依不饶的探究。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就是那天晚上,听说你衣服被他撕得稀烂……”
凌苍的脸蓦然烧烫。
天玑色眯眯的打量着凌苍,说着教中的传言:“据说还是在室外,看不出他居然这么主动,我本以为他完全不解男女之事才对你置之不理,想来是走眼了,都怪你这张脸太勾人了,连清心寡欲的云沐都……”
一手勒住喋喋不休的嘴,凌苍俊颜乍红乍白,又窘又怒的低声斥责:“你在乱说什么,哪有这回事。”
天玑极力挣了半天,终于从他臂中挣脱,喘了半天,翻了个白眼:“差点被你憋死,没事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凌苍反驳:“谁教你说一堆无中生有的昏话。”
“别怪我乱猜,你和他的变化确实奇怪。我本以为是传言,你的脾气我最清楚不过,他若真以势相强你肯定受不了,指不定惹出什么麻烦毁了自己,可今天你对他却……”天玑迷惑的挠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罢一席话,凌苍静了下来。
“天玑。”
“嗯?”
“其实我……非常无能吧。”
“什么意思?”突然跳转话题,天玑愣神,不明所以。
“在你看来,我有可能逃回中原么?”凌苍语气平淡,就像在说今晚吃什么。
寂静了半晌,只听见草叶间的虫鸣沙沙。
“几乎不可能,对吧。”凌苍平静的笑笑:“内力被禁又服了三冬暖,加上地位受制,根本无法逃走。我曾想尽量自保,等待万一的机会,只要能活下去……却连自己的处境都没认清。”
天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只小小的白蝶不知怎的撞入了蛛网,被密密层层的蛛丝裹住,翅膀犹在微颤,却已无力挣动,眼看将成为别人的美食。
“若非遇见你,我未必能挨到今天。”
“怎么突然说这些。”
“那天晚上不是云沐,是犰长老。”平淡的语气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你提醒过我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