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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倦迟回过神,碎发略微遮住眼睛,四周灰蒙蒙的色彩模糊了他微垂的眉眼,片刻,他像是想清了什麽,一节课里第一次拿起笔,从摊开的教材上撕了片空白的纸,笔尖划过纸页发出细小的“沙沙”声。

半桌之隔的地方,南肆压根没睡,他就是别扭,捉摸不透,很烦。

从没人让他有过这种很费脑的感觉。

活了十几年,这是头一次。

他什麽时候说话还打一堆腹稿了。

没有。从来没有。

南肆睁着眼,觉得头顶这灯更像是医院太平间的。

凄惨、瘆人、凉气嗖嗖的。

然后一只手轻搭上他的手臂。

“……”

还真像那麽回事。

温倦迟不知道南肆在想什麽,他写完,将纸条折起来,折的时候慢半拍地感觉到点新奇,他以前和班上的人说话都几乎没有,更遑论上课写纸条这种关系不好点一般干不出的事。

伸手搭了下南肆的手臂,察觉到对方一瞬间的紧绷后,他擡了手,却没收回,而是曲指像敲门似的叩了叩。

南肆抿着唇,扭头没好气问:“干嘛。”

接着一个小纸团掉在他面前。

他看一眼纸团,又看一眼温倦迟,手贴着桌面伸出来将纸团勾到手心捏住,扭头回去的时候嘴里还嘀咕着“有话直接说不就行了”。

浑然不觉他这模样更像那个上课不好好听讲传纸条的人。

纸条很不规则,估摸着是从哪随手撕的,上面就一句话——

后来睡着了吗。

这个“后来”,两人都心知肚明。

就是因为心知肚明,所以看到的那刻,他心梗。

某些人,不说话冻死人,说话气死人。

南肆趴不住了,撑起身拿着笔就要怼,真正写的时候却一个字写不出来。

怎麽回?

怎麽解释自己这梦游般的行为?

又怎麽不动声色地搞清楚这人到底发没发现他的事?

问题太多,生活无解。

于是南肆选择发疯。

他大笔一挥:当然,近来最好的一次。

纸团低空飞行,落在温倦迟手边。

他看了眼,表情没什麽变化,但南肆就觉得……别扭。

很别扭。

跟他写的是情书似的。

收情书的人开始写回信,纸团又飞回来。

收情书的人:为什麽不去。

写情书的他……这话题转得是不是太突兀了点!

南肆:要你管。

纸团被砸回去,弹了下被一只骨感有力的手抓住,很快又轻轻落回来。

温倦迟:……想知道,行麽。

“……”

什麽时候搞直球这一套了。

不是不说话麽。

南肆笔尖诡异一顿,余光里温倦迟擡头看了眼黑板,他最近上课没带那副银丝框眼镜,好像也没怎麽听,一副不学无术也就脸长得好看的大佬做派。

对着这句不符合某人风格的话,南肆咂摸了会,莫名咂摸出点疑似哄小孩的无奈语气,那一刻,他感觉耳朵隐隐有些热。

一定是气的。

于是继续没好气地回:我和你几毛钱关系还你想知道。

他觉得这句话还挺有威慑力的,结果就瞥见温倦迟唇角一勾,像逮到什麽有意思的东西似的,满满的戏谑意味。

“……”

突然有点慌是怎麽回事。

这次隔了有一会儿纸团才滚过来。

南肆捏住,却没第一时间打开,而是默默往墙那边靠了靠,然后在围起来的狭小空间里揉开了纸团。

“你让我算算。”

“一个月666块钱的关系?”

“这关系,能知道麽。”

再说

几毛钱关系。

666块钱。

回答準确严谨。

南肆对着三个六,第一反应是——

原来房租是666块钱。

肯定是南菀女士想的,一般人想不出把房租取这麽个……吉利的数字。

哦,不,按他家这条件,一般人想不出把房租取这麽低。

还666,怎麽不888呢。

干脆444得了。

反正他觉得自己现在离444不远了。

说不清是为什麽心慌,但感觉起来不像是因为尴尬什麽的。

至少尴尬的时候,和大多数人不同,他不会发热。

而现在,他脖子都不冷了。

心髒仿佛要跳到嗓子眼,他喉咙一滚,强撑着表面的云淡风轻,回:不行。

管他几毛钱,不行就是不行。这麽想着,他又把纸团砸了回去。

温倦迟依旧平静结接过,看到大了几号的潇洒的“不行”二字时,对方恼羞成怒的模样仿佛就浮现在眼前,怒是怒了,但其实毫无威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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