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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俊杰一回到家就跑到客厅角落,老三安静呆在笼子里,两步跳上前用下巴蹭他伸进来的手指,一双红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他刚要抽出笼子底下装满粪球和尿液的塑胶盘,整个笼子被徐凤提起。老三懵懂不知,蹲得像只孵蛋的母鸡被带出门。
兄弟俩在家等了好久才等到徐凤回来,她手上没拿着笼子。
“老三呢?”
“送给别人养了。”
这话是真是假,没人能从徐凤嘴里问出个真相。蔡俊宏永远是先哭的那个,没胆子骂徐凤也没胆子闹,回到房间钻进被窝蒙住脑袋。蔡俊杰眨眨眼睛,关上房门,也钻进被窝。一时间两张床上各一个包,呜咽声不断。
蔡俊宏哭完伏在书桌上赶作业,他看见蔡俊杰早早收拾好书包,于是问他哥是不是都做好了。蔡俊杰说:“明天我不跟你们去医院啦。”蔡俊宏问了一晚上也没问出原因,还被勒令不能去问徐凤。
隔天,级任老师甩著马尾一进教室就喊大家交作业。蔡俊宏刚掏出作业簿,看见坐在前排的蔡俊杰抬头挺胸举起手说:“我忘记做作业了!”级任老师问也不问原由,给了蔡俊杰放学留下接受辅导的处分。
蔡俊宏直到看完医生回家也没有理会蔡俊杰,尽管徐凤已经骂了蔡俊杰一晚上,他的气仍梗在喉咙,大口吃饭也咽下不去。等蔡俊杰睡着了,他把这天攒的零食垃圾全踢到他哥床下。
徐凤睡在另一个房间,她不知道她的“好日子”要开始了。
今天蔡俊杰不做作业留校补,明天连走平地也摔跤的蔡俊宏参加田径队留校训练。兄弟俩轮流缺席医生会诊,徐凤便轮流开打。杂货店有卖那种长长一串的小包装软糖,徐凤随手扯过便招呼蔡俊杰,甩得太用力,软糖一包包掉得满地都是。蔡俊宏躲在角落掰着手指数数。蔡俊杰挨打完,一跳一瘸地过来。
“十三。”蔡俊宏说。
“明明是十五啦!”
“啊我昨天被打了十四下,你故意说十五!”
“那我刚刚被打完怎么又是我!”
谁也说服不了谁,只好猜拳。一共十根手指头,比划来比划去,从三盘两胜追加到五局三胜。蔡俊宏长个了,一边缩著脑袋朝货架潜行,一边哼哼蔡俊杰耍赖是狗屎笨蛋。他们两个都爱吃那种进口巧克力,丝滑又香浓,跟本土出产的那种只知道死甜的不一样。蔡俊宏从货架之间瞄到坐在收银机前缓气的徐凤。等了又等,见徐凤气息起伏没有先前的大,他才伸手去摸整齐一排的巧克力。
“放下。”
徐凤看也不看货架。
“拿隔壁的。”
隔壁的就是本土的巧克力,包装故意做得跟进口的很像,但价格只有三分之一。蔡俊宏鼓著脸,手刚碰到便宜货,店门口跳进来一个人。
“阿姨我要买酱油。”
婷婷还穿着制服,端正乖巧。徐凤放下正在看的书,应了一声又顺手给一颗糖。蔡俊宏机不可失地让杂货店蒙受损失。兄弟俩一人一口巧克力,还不忘给婷婷留一口。婷婷吃着巧克力从蔡俊宏手上翻过花绳。蔡俊杰看着绕来绕去的绳子想不出招,脚都蹲麻了,最后蹲来了婷婷的母亲。那是一个十分壮实的女人,常常从背影看去都让人误以为是个男人,再看清楚脑袋上的盘发,是婷婷的母亲没错了。
“陈婷婷,啊你是把自己卖掉再买酱油呢?”
只听见几下脚步声,婷婷的耳朵被拎了起来,手里的花绳散了。
“只知道玩,啊你知道要做作业吗?考试从第一名掉到第三名,知道要怎么追回去吗?试卷敢塞在书包隔层,你怎么不把头也塞进去!”声音渐行渐远,话也越说越远,“你不好好读书,以后就嫁给阿猪阿狗!哭?还敢哭!”
住附近的阿勇左手提着一只鸡,右手提着一袋草走来,差点被婷婷和她母亲撞到。那鸡随着阿勇闪躲的动作摇摇晃晃,跳着暴露自身肥美的舞蹈。
“阿、阿凤,你在看什么书?”
徐凤把封面竖了起来。
阿勇小声念一遍书名,似乎不太明白,又不敢露出疑惑的神色。他说:“明天就是冬至了,这只鸡、这只鸡……”
鸡被提着自转了一圈。
“已经买好了。”徐凤说。
“那这个草……”
阿勇的眉毛又浓又粗,比徐凤高不少,也不瘦,但蔡俊宏经常跟蔡俊杰说,勇叔是不是戴了摩登大圣那种面具,一摘下来就是一只小白鼠,一辈子被养在实验室里,没见过田野也没见过沟渠,看见阴森的地洞会直接吓死。蔡俊杰否定了蔡俊宏的想法,勇叔身上有时候会有一股难闻的味道,不明显,走近了才能闻到,说不定是从实验室里逃出来的老鼠,在外面玩累了才爬回实验室的笼子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