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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成功了没有?”李自良急不可耐地问道。
薛兼训看见自己儿子的表情,心顿时沉下了一半,但他没想到的是,结果比他预想的还要惨。
“监军院副使史环的亲随在升平坊四楼亲眼见到杨冲大哥杀了史环。鱼继典已经调动了监军院的卫队围住了升平坊,两位杨大哥是戴着镣铐被监军院的人押出来的。”薛安平小声地汇报。
邓奇极有气势地握着木棍冲来,只见他手腕一抖,一滴滴落在木棍上的雨水炸开了花。
“巽脉灌髓,臂如离火,亦艮亦震,剑走无形……”邓奇的脑海里响起了一段八年前邓不漏时常挂在嘴边的用于自保的行剑口诀。
杀手看着冲过来的邓奇,怀疑自己被倾盆大雨蒙住了眼。邓奇手中的木棍一会儿变成了无数根,一会儿又化于无形,炸得周围的雨滴化成一朵朵水花。
杀手慌了神。江湖各路高手的招数,或凌厉狠辣或刁钻古怪,她也不知经历了多少,但如此诡谲的招数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如果硬接这招,非死即伤;如果向四周躲去,又无路可躲,每个方位似乎都被封死了。
她只觉有一把遮天罗伞如影随形地飘浮在她的头顶。
她不明白,一个瞎了眼的少年怎会使出如此诡异奇绝的剑招。她想起一则江湖秘闻,又迅速将这个疯狂的想法抛在了脑后。
杀手举起手中的倭刀,手腕翻转,倭刀横于胸前。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这场大雨蒙蔽了心智,所以看见的只是一些幻象。
在枯瘦老头的眼中,邓奇的一切动作缓慢而笨拙,气势也鲁莽粗俗。但他却神情亢奋,就像一个得了失心疯的孩童一样在屋顶蹦跳了起来,震得屋顶的瓦片尽皆碎裂。
此时的邓奇好像一头犄角上顶着一把大伞的公牛,朝一棵布满荆棘的大树迅疾冲去,试图要把这棵大树连根拔起。
枯瘦矮小的老头喃喃地自言自语:“不费功夫,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么多年了,老天终于把你送到我面前,化罗剑诀!哈哈哈……化罗剑诀!”
邓奇没有精力去关注屋顶上的古怪老者。
邓奇离杀手越来越近,五丈,四丈,三丈。
在两人相距两丈半时,双方的兵器触碰到了一起,邓奇的冲势戛然而止。
女杀手变幻剑势,一点寒芒朝邓奇开出的“罗伞”中心刺去。
邓奇变守势为攻势,一棍劈下,结果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木棍应声断裂。因为杀手临时变招,目力微弱的邓奇估错了距离,打了个空。
倭刀的刀尖指着邓奇的胸口,几乎便要刺入。“你是什么人?”杀手问道。
邓奇瞪大了浑白的双目,恶狠狠地“盯”着杀手,脑海里闪过八年前的一幕幕。
跟村子里的大石二石两兄弟一起捉弄山野疯人豁牙老汉;自己父母的惨死;豁牙老汉压住自己被活活烧成了一具焦骨;遇到满身是血的“马匪”邓不漏;邓不漏所传授的三流内息真气和三流剑招,说自己是他唯一的报仇希望;剑法练得再熟,内息练得再深厚,还是弥补不了自己失去的目力……
邓奇心想,邓不漏若是知道自己死了,会不会碎碎念地再骂上自己两句。
“姑娘,听你说话的声音如此动人,不如我给你介绍个活计如何?就在一家酒楼里卖唱,可赚钱了,胜过你们一辈子都在滥杀无辜……”邓奇临死前反倒觉得轻松了,甚至有闲心去调侃挖苦一个要送自己去见阎王的仇人。八岁之后,他还是第一次感到如此之放松。
一指距离用不了一瞬,倭刀就刺进了邓奇的皮肉,往骨头钻去,接下来还会穿过血脉和心脉……
七绕八绕跟丢了人,这几日又接连碰壁的冷惊很是烦躁。正在屋顶上找着丢失目标的他被动静吸引过来。
冷惊见到对峙的两人,黑衣杀手让他想起薛兼训所说的交换条件;狼狈的邓奇让他想起了所谓的“走地神仙”。
刹那间,一石二鸟之计在冷惊脑海里闪过:一手抓了杀手当筹码跟薛兼训去换陌刀队;一手救下那瞎小子,软禁在手里,威逼利诱迫使那两个“走地神仙”一同与魏博大军周旋。如能立下如此大功,自己远在长安被软禁的家人定会安全许多,得到优待。
冷惊冷静地从一侧屋檐落下,快速抛出一张网将杀手缠绕得难以动弹。
杀手那柄刚要刺进邓奇皮肉的倭刀在渔网的勾连缠绕之下,被扯了出来,让邓奇捡回了一条命。
“冷面……冷大人?小子多谢冷大人救命之恩。”反应过来后,邓奇弯腰抱拳,模仿儒客文人行了一个四不像的礼节。
被渔网盖着的杀手一愣,不知邓奇为什么突然朝自己行礼。
因为一连串的惊险遭遇,身心俱疲的邓奇一时之间分辨不准冷惊以及杀手的方位。
“卖伞郎,跟我走。”冷惊的声音从邓奇的右前方传来。
邓奇一愣,脸色一红,知道自己辨错了方位。这下子,邓奇因为对“冷面馄饨”的惧怕而客气摆出的一副儒气书生样“破了功”,丢了人。
冷惊扛起被渔网缠住的杀手,准备朝节帅府走去。
见识过冷惊手腕的邓奇不做他想,乖乖地跟在了冷惊身后。
刚走出五步距离,冷惊突然扔下渔网,向边上一个翻滚,戒备地看着四周。
渔网瞬间破开,杀手借机挣脱网绳,远远跳开。
细细看去,渔网的几处绳结口都插着细长的银针。下一刻,冷惊几乎是下意识地抽出唐刀快速挥动,刀口接连弹出火星。
“你想带走谁?”话音未落,一个枯瘦的老者出现在众人面前。
“你是?”冷惊隐隐预感大事不妙,开口问道。
回答冷惊的是朝他胸口飞来的两根银针。冷惊勉强挑开,未曾料到银针之后还藏一针,打穿了唐刀,扎进了他胸口正对的心脉处。
女杀手见冷惊倒地不醒,便提着倭刀接近呆立在原地的邓奇。突然,一根细小的银针射入她的手腕,一阵入髓的震颤传过了杀手的手臂,顿时她五指一酥,倭刀掉落在地。
矮小老头出现在邓奇的侧后方,手臂一晃,往邓奇的后颈处扎了一根银针,让他丝毫动弹不得。
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却不容置疑:“留个活口。”
“你是谁?”杀手向后退开几步,戒备地问道。
“魏博,晦天。是渡边请我来的。”矮小老头随手掏出一块镶着黑边的黄色令牌,令牌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魏”字。
“渡边大武士?”杀手嘟囔一句,看着晦天手中的令牌,打了个寒颤,随后单膝跪地以示敬畏和服从,“全听上师做主。”
晦天收起令牌,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邓奇,眼神中流露出来的竟然是欢喜的神情。
“上师,那二十几人……”杀手担忧道。
“大唐的猎户常说一句话,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那些人就是套狼的。”晦天淡淡说道。
“我这就去把刚才逃走的那两人抓来,他们知晓了一些内情,必须灭口。”女杀手向晦天请示。
“嗯。”晦天揪起邓奇的衣领,飞身一跃,隐没在大雨之中。
第十五章 无缘逐旧赛,授徒争新高
藏在远处偷看的袁明和郑苑清慌乱到了极点。郑苑清还只是单纯的惧怕,而稍有眼力的袁明就不一样了,他很明白能做出鬼怪一般诡异举动的老头武功有多么地深不可测。两人如无头苍蝇一般拼命奔逃。
“我们分开逃,不然这样下去谁也活不了。你往那边去,那里是巡防营。”说罢,袁明一把推开郑苑清,自己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郑苑清跌跌撞撞地跑到巡防营的大门口,抬起门上的铜环用尽全力砸击厚重的铜皮。震响的敲门声在雨夜里就如石沉大海,得不到回应。
她不时地转身朝四周观望,总觉得有一个恶鬼躲在黑暗的角落里注视着自己,嘲笑着自己,捉弄着自己,等尽兴之后再收割自己的性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