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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日的情况实在有些特殊,毕竟是他自己踩碎了人家房梁的瓦片,送上油伞权当赔偿也是应该的。邓奇暗暗劝说自己,试图忘掉这一轮无偿“插花”在心里留下的刺挠。

他感受着小腿上吃疼的伤口,突然觉得脑袋也有些犯痛,关于儿时的一些模糊记忆涌现出来:一把闪着漆黑寒芒的年糕棍染成了红色,从他父亲的胸口拔出来。

第四章 茶壶配黄酒,越州赤头郎

半天过去了,眼见自己的瞎徒弟还不回来,邓不漏有些烦闷。他舔舐着从砂茶壶嘴里漏出来的一滴滴液体,有意无意地看向隔壁酒楼。

一个消瘦的冷面男子驻足于伞铺门口:“买伞。”

邓不漏一蹦老高,快步来到摊边,抄起一把油伞就口若悬河地对着来人絮叨起来。他从眼前这冷酷男子的头箍、发簪等一应饰品判断,伞铺来了位有钱的爷。

邓不漏不动声色地把旁边的价码木牌给翻了个面,塞到油伞堆的最底下。“这位客爷,黄梅天,雨下得浊,买一把油伞,走道神清气爽。”

“多少钱一把?”

“五……哦不,十文一把。”邓不漏看着消瘦冷面男子的打扮,犹豫之后改口道。

“可是刚才那木牌上写着三文。”

邓不漏瞥了眼藏价码牌的方位,面不改色地说:“那是棕皮油伞的价格,今日只卖质地更好的青皮油伞。”

“你给我说说你去大明宫的事。”

“什么大明宫?”

“你常说自己夜入大明宫,不如给我来一段。”

“哦!客爷是要听说书?那可说好了啊,我说了你可得多买几把伞。”

“好。”

邓不漏一抬手,摆出一个架子。“我与那走地神仙打成了平手,难解难分,相约来到了大明宫之顶……”

“不是这段。”

“不是这段是哪段?”

“你跟走地神仙怎么比斗的,他出了什么招,你怎么接的招?”

“这段我不会。”

“你在胡侃?你到底是不是走地神仙?”

“客爷到底买不买伞?”

“是与不是?”

“客爷不买伞便离开吧,小本生意,经不得几炷香的浪费。”

男子一把抓住邓不漏的手腕。

任邓不漏如何挣扎,手腕都被牢牢钳制在男子手中。

十几忽过后,男子皱眉道:“没有丝毫真气。”

男子手一松,邓不漏赶紧抽回手,揉起酸疼的腕脉:“我一个卖伞的怎么会武功?”

“小道传八年前化罗剑出现在江南三道,看你神色,还以为知道些什么。”男子喃喃自语,神情失望,“也罢,不为难你。”他有些烦躁,扔下十文钱,随手拿起一把青皮油伞,抖开来,急步离去。

邓不漏看着手中的十文钱眉开眼笑,他没想到真有傻子会拿出十文钱去买成本才一文的油伞。

目光闪烁几下,邓不漏走进一楼的小隔间,朝邓奇的床板下看去。

回到伞铺大概还要走上五百步,邓奇使劲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不再去回想那些痛苦而模糊的回忆。他摸了摸袖袋里存了不到一百四十八文的钱袋,开始思考应该如何应对师傅的责问。

在邓奇离伞铺还有四百步时,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拿出一部分私房钱充数。因为所差数额不大,对于他的私房钱存量来说也不是什么大的损失。

在邓奇离伞铺还有三百步的时候,他开始想晚饭要吃什么。

在邓奇离伞铺还有两百步的时候,他注意到不远处的嘈杂人群。

两个差役就地竖起了一块木牌,木牌上写着“赤头郎例考报名处”几个大字,大字的下面还贴了一张告示,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说明。

再过半天就是官籍的赤头郎每月例考的时辰了。照理说,“赤头郎”这样一个特殊的兵种跟邓奇这个卖伞郎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倒是负责做饭的火头军与邓奇更有缘些。

从大唐的军制来说,赤头郎是为官府办些杂事,或在军队里充当炮灰的角色。用官方的话说:这也算是特殊兵种,专门干些特殊的事情。

一般的赤头郎地位微贱,还不如一个从九品下的县衙役,哪里入得了官籍?

此时,恰逢越州的特殊时期,赤头郎无品阶、寡俸禄、没编制,夜半巡逻碰上杀人恶鬼还得卖命,稍有本事的人都不想接这要命的苦差事。

官府人手着实不够用,这是有目共睹的。最近一段时间,刺杀事件不断发生,闹得越州城里人心惶惶。为了应对如此情况,大批监察院的突将和小部分浙东道本地的兵丁组成了巡防营,在城里大范围地巡逻。随后,节帅府又调拨出两支队伍,由两名什将率领。一队人马藏在沿河的乌篷船里秘密监视周围情况,一队人马守在缘来桥附近,为的就是隔离东西地界的人群往来。

可光有守备的巡逻兵隔开河东河西有什么用?就在数月前的一个雨夜,一个河东的官员带了六名披甲备刀的兵丁借道河西出城,结果全数惨死在出城的路上,让这些河东的“人上人”明白,他们出生在江南,享得了烟雨,淋不了血雨。

那怎么办?正规军死一个少一个,谁都不愿意冲在最前头卖命,“赤头郎”的价值便一路水涨船高——越州每多死上一条性命,它就贵上一分。

浙东道监军院的一号人物鱼继典见机下了一手自认为的妙棋,他定下规矩:要成为赤头郎需经过严格的考核,通过者,专授监军院制下从八品编,月俸千文,期满一年还活着的人,赠河东的三亩屋产,以及自由出入河东西区域的权限。

鱼继典每每想到自己的这手妙棋就掩饰不住内心的得意。所谓高手在民间,借浙东道的税钱,把民间的好手都笼到监军院的麾下。抓到杀人恶鬼,功劳是监军院的;抓不到,那些赤头郎还可以在关键时刻替自己和自己的手下去送命。

可现实情况是,设立官籍赤头郎考核快一年了,记录在册的赤头郎仍只有五人,也可以说只剩五人。每到雨夜,出动巡逻的赤头郎就会碰到自己的天敌——杀人恶鬼。

烈马就那么多,少一匹是一匹。

得亏当初定下规矩,官籍赤头郎的身份需要保密,除了寥寥几人,无人知晓,他们才得以继续任务,潜藏在更阴暗的角落里,随时准备揪出祸害。

雨夜虽然凶险,但重赏之下,近几个月来,官籍赤头郎例行考核时依旧人头攒动,但考核结果一出,让参与者都相当不满——无一人通过考核。哪怕死到只剩下五个赤头郎,依旧没有添加一个新人员。这些考核的人中有地痞流氓、恶霸马匪,也有梁上君子和未知身份的人。

就在上个月,因为某几个人的挑唆,这帮人在张榜结果牌前聚众闹事,还打伤了两个差办。

最后赶来几个青羽卫,用袖箭射伤了几个带头的才平息了这场暴动。

这一次来榜贴招考告示的兵丁紧张地环顾四周,唯恐步了至今还卧床不起的前任的后尘。

告示上写得很清楚:“官籍赤头郎考核,通过者即得月例一千文——只需雨夜出巡。活过一载者,赠河东三亩屋权,缘来桥自由出入腰牌。”

邓奇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当他听见差办喊到“赤头郎的月例已从八百增加到一千文”时,也只是羡慕了一番,并未产生报名的冲动。

陶罐里的私房钱已经有六百多文了,只要再攒两百多文,便可动身前往苗疆寻找“希望”。

不知不觉中,邓奇来到了伞铺门口。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脸色很不好看。

邓不漏的脚步声从邓奇的小隔间传来。紧接着,他听见邓不漏将手伸进陶罐,狠狠地抓了抓陶罐里的钱财,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邓奇身躯僵直,呆立在原地。他很清楚,按照师傅的常规做法,这些钱财一定会被悉数没收,用来购买最好的青皮油纸,做出更多质地上乘的青皮油伞,跟巡防营有更多的往来,在越州这块地界生活得更好些。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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