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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衣服也怪好,你不要啦?”
年轻女人摇摇头:“哎,灰突突的,没个花色,不好看,不要了。”
许令仪砰砰乱跳的心髒犹如被一根颤颤巍巍的蛛丝牵着,在即将坠地的瞬间艰难地被捞了回来。
“败家娃子,还挑三拣四的。”二婶子嘴上嗔怪,却没坚持,“把礼服给她套上,你会梳头,再给她梳洗下吧。”
年轻女人得了便宜,被指使起来也是心甘情愿,她麻利地拿出婚服给许令仪套上,一边套一边念叨着:“这还是祖奶奶嫁过来时候穿的嘞,这女娃子可真有服气。”
二婶子一撇嘴:“那是嘞,满清的时候,你祖奶奶的爹爹是好大的官嘞。这衣服你大妈要了好几次你太爷爷都没给。”
这话轻飘飘的,却似尖刀一般杀人见血。他们为了一己私利,视一个女孩的生命如同草芥,又稍作辞令粉饰了自己的罪行,转头却变成了女孩的荣幸。
离得近了,许令仪才眯眼看见婚服裙角上绣着的是一朵朵妖异的牡丹,衬在殷红血色里,如同一只只伸向天空的嶙峋巨手,扭曲着,挣扎着,不甘着······
年轻女人终于将最后一点猩红色点在许令仪的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嘞。二婶子,完活。”
衆人这才从家长里短的谈话中抽离出来,看向床上躺着的女娃娃。
其中一人看着许令仪惨白的肤色和血红的嘴唇,不由打了个寒战:“哎呀,怪骇人嘞。”
话音一落,旁边人捅了她一下,女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二婶子怔怔看着床上画得如同四人的女娃,心中不由一阵酸涩,想起自己那还没来得及娶亲就过世的儿子。
她为大娃子哭干了眼泪,她对不起大娃子,她一度想一头碰死算了。可村里老少都说大娃子还没娶亲,她该为大娃子张罗了婚事再去死。
如今新娘子就躺在床上,虽然不尽如人意,但好歹没耽误吉时。想到这,二婶子竟然在苦涩的情绪里生出一丝窃喜。
她那苦命的孩子,也要娶媳妇了。
想到这,她抹了抹眼角浑浊的老泪,笑道:“太晚了,都家去吧。睡饱了明天还得办婚礼嘞。”
“二婶子,用不用把这女娃子绑上手脚呀,万一醒了咋办?”
这话一出,孔令仪心头又是咯噔一下,连呼吸都差点不再平稳。
“算了,绑坏了不好看。我家老幺在这守着,别看我家老幺才十岁,但长得大。一个女娃子,醒了也不怕。”
许令仪像被从胸口拿掉了万斤大石,想要松口气,却发现胸口生疼。
就在许令仪看着女人们陆陆续续离开房间,大脑疯狂转动试图谋划下一步时,一个刺耳又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划破了夜色的寂静——
那个被所有人都忘记的沖锋衣内兜里传来的声音。
许令仪的手机响了。
脱困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床上的许令仪,她浑身的肌肉紧绷着,不敢让自己的呼吸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二婶子:“这群杀千刀的搞啥子,女娃有电话也不知道扔了,她醒过来打电话咋办?”
一旁的女人倒不以为意:“咱村这位置,我出去放羊都能走丢,她打电话有啥用?要真怕她跑了,就捆上点,安心。”
许令仪心凉了半截,然而几个女人一拍即合,好在鑒于许令仪一直保持昏睡状态,决定只绑上臂。
手机在捆绑之时“识趣”的没了声音。几个人忙活了一宿,早就哈欠连天了,竟都没再想起地上的手机。
许令仪静静等待着女人们走出房门,就在她筹谋如何起身去拿手机时,房门又一次被推开了。
一个巨大的身形挡住了红烛带来的唯一光亮,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许令仪小心呼吸着,只得再待时机而动。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许令仪心中苦笑,然而这远不是许令仪绝望退缩的时候。
不自觉的,许令仪会想起宋辞温润如玉的声音,他总是在她急躁嗔怒的时候耐心宽慰着——水穷处自是云起时。
宋辞,这两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字眼像一根针刺痛了许令仪心窝处最柔软得一隅。倏忽间她生出一丝埋怨与委屈,但转瞬又恢複了理智。
没有人逼她走这条九死一生的路。但为了宋辞,她愿意搏一把。
像她被千夫所指时,他也愿意站在她身后,为她搏一把。
黑影越靠越近,炙热的呼吸随着一股难闻的味道逼近许令仪的脸庞,她不敢再有丝毫的侥幸心理,而是尽可能调动周身能动的肌肉,一旦对方图谋不轨,她就必须采取行动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