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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四 恩主所谓过得不好那几年 上(1 / 2)

('手术就近定在下周三早上。叶燃提前一天入院,萧鸣雪晚上就去陪他,第二天一早把他送进手术室。

手术进行了四小时,过程很顺利。叶燃觉得就像打了个盹,跟着他还听医生说放松,晃个神再睁眼就回到了病房,胸前铺着纱布插着管子,没有一点知觉,只是头晕犯恶心。

萧鸣雪看他皱眉醒来直接叫了医生。

医生来说是麻醉的副作用,等劲儿过来就好,给叶燃吃了药,交代他好好躺着,手别用力、胳膊也不能抬高。

叶燃吃过药胃里好受了许多,但头还是晕。他怕萧鸣雪担心,撑着精神和他讲话,脸上还带着笑。

“哥,现在几点了?”

“一点。”

“都一点了吗?我感觉才过了一小会儿。那你等我了好久,有吃过饭吗?”

“有,”萧鸣雪看着叶燃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和嘴唇,伸手抚了一下他的额头,“难受就休息会儿。”

叶燃睁大眼,“我不难受。”

“那也休息会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叶燃没再逞强,笑着让萧鸣雪也休息,昏昏沉沉睡了一下午。

晚上麻醉消退,叶燃胸口逐渐恢复了知觉,从睡前的略有痛感,到半夜变成火辣辣的疼。

晚上查房医生给过止疼药,但他做不到自己吃,也不忍心叫醒萧鸣雪。

萧鸣雪昨晚在医院睡沙发没能好好休息,今天还守了他一天,已经很累了。

他在黑暗中看了会儿躺在沙发上,腿超出一截的萧鸣雪,对着半透光的窗帘,回想昨天看的海洋生物大全里各种奇形怪状的鱼,转移注意力。

他把记得的鱼都想了一遍,再想不出还看了什么时,听到一声似有若无的手机提示音,接着就见萧鸣雪放腿到地上,从沙发上坐起来。

叶燃不知道萧鸣雪要干什么,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没睡,闭眼放缓呼吸。

他听着细微的脚步声临近停在床边,萧鸣雪好像在床边的柜子上拿了样东西,低身凑近他。

他忍不住睁开眼,见萧鸣雪正拿手机屏幕照着他右胸侧的导管看,胸前像烧得冒烟的锅加进足够量的水,尖刺的疼都变得温吞。

“哥,我没事的,你不用这样。”

萧鸣雪移开手机屏幕的同时直起身,房间恢复昏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开灯了。”

“嗯。”

萧鸣雪打开灯,看清叶燃脸上毫无睡意,神色有些恹恹,问:“没睡着?”

叶燃移开目光,“睡着了,才醒。”

萧鸣雪知道他才醒是什么样,又问:“创口疼?”

“有点。”叶燃轻松道:“哥,你帮我拿片止痛药吧,我怕过会儿真的疼起来。”

萧鸣雪看了眼导管里比睡前颜色深的积液,和叶燃勾着被子的手,说等下再拿,出去找值班医生。

医生来了揭开纱布看,说创口有点发炎,幸好发现及时,不然第二天化脓就麻烦了,端了托盘来处理。

叶燃偏头不敢看,也叫萧鸣雪不要看。萧鸣雪没应声,但只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

医生走后,萧鸣雪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叶燃不说话。

叶燃多知道他,马上软声认错,保证道:“我知道了,下次会说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鸣雪这才开口:“睡吧。”

后半夜药效上来,叶燃睡着了。萧鸣雪担心他创口发炎变严重,躺在沙发上阖目养神,定时起来检查导管。

天将亮时他听到手机响,以为到检查时间,一看却是郭虎打来的电话,有种不好的预感。

郭虎是郭兰在道桥的亲戚,这些年郭兰都是托他照顾,没事一般不会给他打电话,何况是在这个时间。

他轻手轻脚进卫生间接通电话,对面没有声音,他拿下手机确认是在通话中,又喂了一声。

对面的郭虎声音沧桑地用雅戈方言道:“鸣雪,姨走了。”

"什么?"

“你阿妈走了。”郭虎用别扭的普通话说:“事情太突然,我也不想信,但她就是醒不过来了。”

萧鸣雪有一瞬间失重感,脑内像断了信号一直加载不出来的网页,空成一片。

他想到郭兰会有事,但没想到是这种事。

郭虎普通话难说,换回方言道:“昨天下大雨,她在院里踩滑摔了。傍晚雨停我去看房顶坏没坏,进院就见她躺在地上不会动,喊人抬了她去乡里卫生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医生说只是闪到腰,她就让我别跟你说。但刚刚……"郭虎吸了口气道:"刚刚我起来,摸到她身上都僵了,怎么都叫不醒。医生说可能是摔的时候磕到头,半夜里去的。"

萧鸣雪举着电话的手也僵了,郭虎叫他几遍才出声。

“嗯,我听到了。”他把脑内信号接回来,“我没办过丧,现在是要做什么?在卫生所过世能带回去吗?”

“能,只是按理不能进屋。不过那儿往后也不会有人住,不影响。你想怎么葬她?”

“土葬,照俗礼办。麻烦你先带她回去,我现在过来,下午能到。差什么你说,我一起带上来。”

“好,我去问问我阿妈需要什么,你到清河再联系。”郭虎劝慰道:“人嘛,早晚都有这天,你也别太难过。路上注意安全,这边我会看着办。”

“嗯。”

萧鸣雪挂掉电话,算好时间订了去清河的机票,打给易书简单说了事委,托他过来照看叶燃,列好回家要拿的东西,确定没遗漏,装着手机开始洗漱。

他收整好自己出去,叶燃躺不住已经醒了,睡眼惺忪地朝他看过来。

他走过去,道:“抱歉,吵醒你了。”

叶燃摇头:“不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创口还疼吗?”

“不疼了。”叶燃想揉眼睛,但手抬不起来,皱着脸用力闭了下眼,“哥,你怎么就起了?”

萧鸣雪在床边坐下,用临时有事要去公司加班的语气说:“我母亲去世了,我要去处理后事,抱歉不能在医院陪你。”

叶燃惊得愣住,萧鸣雪又说了一遍。像是说给叶燃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叶燃此前没听萧鸣雪提过父母,甚至都不知道他父母亲健在与否。只是从那萧鸣雪张揉皱的小时候照片,和他说过的一些话推测他和家里关系不好,并且大概率是他父母对他不好。

他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心疼地喊了声哥,摸索着覆手在萧鸣雪手背上。

萧鸣雪总是温热的手有些凉,叶燃想他肯定很难过,握着他的手想把他捂热,拇指来回抚摸,像在拍他的背。

萧鸣雪神色如常地把叶燃别着的手放到他自然垂落的舒服位置,嘱咐而不是安排道:“易书一会儿就过来,他和护工会照顾你。不要怕麻烦,哪里不舒服一定跟他和医生讲,想找我随时可以,信息语音和视频都行,我三天后回来。”

“几天都没关系,”叶燃道:“哥,不用挂心我,先把你的事办好。”

“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现在就走吗?”

“一会儿走。”

“要去到哪里?”

“清河。”

“就你一个人吗?”

“是的。”

“叫老板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要记得好好吃饭,想找人说话就打给我,我会在心里想着你陪你的。我不会让你担心,你也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鸣雪说着伸手顺了下叶燃的头发,拇指在他额头点了点,像是个轻吻。

易书来了萧鸣雪才走。走后叶燃问易书:“老板,我哥妈妈怎么去世了?”

易书说:“我不知道。”

叶燃以为萧鸣雪不想让他知道,便没再问。易书却摊手无奈道:“我真不知道,萧鸣雪很多事我都不知道。”

叶燃不可思议:“你们不是认识很多年了吗,那么好的朋友怎么会不知道?”

“萧鸣雪从来不谈家庭和大学前的事。”

“为什么?”

“可能因为全是糟糕事吧。”

易书叹着气说:“萧鸣雪现在是人模人样,谁提起来都要夸几句,但高中有段时间只有被鄙夷混骂的份儿。”

“……为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知道萧鸣雪小时候被拐到山里,过了十多年才出来吗?”

“知道。”

“那你比我更懂啊。”易书道:“萧鸣雪转来我们班时才从山里出来,可以说和大家简直是两个人种,完全格格不入。他又几乎不说话,整天独来独往,成绩一塌糊涂不说,还在民风不好的清河山寨子里长大,很不受老师同学待见,被欺负得厉害。”

“他来学校报道那天,我印象特别深刻。他穿着校服却像是被校服穿着,人又黑又瘦,头发短到能看清上面细碎的条疤,气质阴郁还顶着张死人脸,像根脏兮兮又歪斜有断结的棍子。老师让做自我介绍,他隔了几秒,就只蹦出萧鸣雪三个字。”

叶燃无法想象那样的萧鸣雪,也觉得他其实不是特别懂。他也因为什么都不懂被欺负过,但刚下山遇到的是萧鸣雪。萧鸣雪什么护着他,对他说的都是好话。

易书继续道:“我高中叛逆,不怎么去上课,萧鸣雪好像也是,反正我们很少碰见。一个多学期后,萧鸣雪现在过世的妈妈来开家长会,进教室就被同学嘲骂,萧鸣雪和人打了一架,我才跟他有接触。”

“他们打得很凶,桌子和书倒了一地,萧鸣雪出手很狠,看得出来没少打架,最后是一群男生一起上才制住他。”

“老师划责任时,萧鸣雪像是魂飞天外,问什么都不说话,叫道歉也不道。他妈妈就弯着腰,用听不太清的普通话替他挨个给同学赔礼道歉,受他们不屑的目光。”

“萧鸣雪身上有不少伤,手腕肿得老高。他妈妈问老师医院怎么去,老师不耐烦地说了个地址就没再理。我妈看不下去,开车把他们送去了医院。”

“路上他妈妈窘迫地说不知道怎么看病,拿了一沓有零有整但折得很整齐的钱给我妈,求她帮忙。我妈让她放心,把钱收回去。她坐着也弯下腰,一个劲儿说谢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鸣雪手腕错位骨折,医生复位上夹板固定时,我们在外面等。他妈妈担忧地在门口来回走,过了会儿问我妈,医院里有没有能看心病的地方,要花多少钱。”

“我妈就是心理咨询师,等萧鸣雪处理完伤,领他们去了办公室。”

“他们聊了一个多小时,出来后萧鸣雪妈妈拿布包了钱装在萧鸣雪口袋里,让他要照顾好自己,摸着他的脸让他重新去配眼镜,急急忙忙就赶车去了。”

“我记得特别清楚。萧鸣雪等他妈妈走后,晴天突下暴雨般在医院门口哭得直不起腰,直接跪倒在地上,头点着地,脖子和手上青筋凸起,但没有一点声音。”

易书脸上没了总挂着的三分笑意,语气还有些沉,停了停才继续说:“我现在回想起来,都会想一个人怎么可以难过压抑成那样。连我妈一做了十几年咨询的专业医生都背过身哭了。”

叶燃听到这儿也哭了。

易书抽纸给他擦脸,劣质幽默道:“你别哭啊,待会儿他到了万一打视频过来批评我没照顾好你怎么办?”

叶燃吸吸鼻子,“我不哭,老板你说。”

易书扔掉纸,继续道:“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回家我妈就让我在学校多帮衬一下萧鸣雪,有空带他回去吃饭,多跟他说说话。”

“我这人吧,就是比较有爱心,下雨看到路边有只猫都会去给撑把伞,更别提第一次碰到萧鸣雪这么惨的,就试着去和他交流,但他连个眼神都没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时我觉得他白眼狼,还想可怜之人果然必有可恨之处。结果周末回家吐槽起这事,我妈说萧鸣雪小时候被家暴得很严重,眼睛被打坏了,还落了口吃的毛病,不讲话是因为以前被笑了太多。”

“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没计较,周一上学还带了牛奶给他。但他一个月都没来上课,再出现就收着东西要转学回清河了。”

“他手不方便,我就去帮他收东西,发现他住在一个杂物间里,东西都又破又旧,一个包就能装完。后来听同学说,是他们宿舍的人经常会扔他东西,他就自己搬出来了。”

叶燃听着像是事情就发生在他身上一样难过,胸口似乎又开始疼,“后来呢?”

“后来我再见到他,他就大概是现在这幅人见人夸的样子了。”

易书道:“萧鸣雪高考考了我们联考卷的理科状元,上了电视,有好多报道。采访里他谈吐得体、形象气质也佳,和以前完全判若两人。报道文章说,他在清河学校里得过好些奖,是学渣逆袭成学神的励志典范。”

“大学时我们在一所学校,我在建筑系,他在计算机系。他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各种文体比赛榜单上都有他的名字,课业综合水平在一众天骄之子里也是一骑绝尘,大三申上世界排名第一的名校,提前读完硕士在国外创了业,前途似海。”

“说来我真是五体投地地佩服,不知道他到底怎么做到的。”易书感慨道:“成绩就不说了,毕竟智商在那里,硬件就带得动。但被家暴出来的心理成因性口吃,很多人一辈子都改不掉,他居然两年就克服了,细想真的恐怖。”

“我妈一直不放心他,觉得他心里始终埋着一颗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也不知道爆出来会是烟花还是核弹。现在逢年过节收到他的送礼,都会让我多照顾着点他,多和他说说话。”

“但我哪还能照顾他啊,他现在要什么有什么,照顾我还差不多。这些年他在我妈那儿给我挡了不少事,我家里那些你说特别漂亮的建筑模型大半都是他到处买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前两年也是。我工作有段时间特别累,跟他抱怨说不想干了,想开个喝花茶的店歇歇。一周后我都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他现成的店都盘好了,还打了一笔钱过来入股。我挺感动的,都没好意思说我想开的是酒吧,不是花店。”

“——我还没跟你说过我和他怎么交上朋友的吧?”易书话锋一转,像是在调节气氛,“是大一的时候。他撞见我男朋友出轨,问到联系方式告诉了我。我分了手但很郁闷丢面,不想其他人也知道,就成天找他倒情绪垃圾。他像是还高中帮过他的债,虽然不会说个什么,但我一叫他就来,后面就成了朋友。”

叶燃没想到潇洒如易书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宽慰了几句。

易书说往事不堪回首,看气氛不那么凝重了,最后道:“萧鸣雪都很少谈自己,我也不会问,毕竟有些事就该锁起来埋进地心。”

“关于他的家庭,我也只在大学道听途说他亲生父母都是科研领域挺有名望的大拿,他好像还有个妹妹,现在都在国外。他今天去世的妈妈,是在山里的养母,我就见过她一次,人特别温柔,看起来也特别爱他。萧鸣雪每年年初回清河就是去看她,会在荒山野岭捡到你也是因为这个。”

萧鸣雪从医院回家,取了东西就打车去机场。上机前请好护工、租好在清河的车,下机打给易书说他到了,问过叶燃创口已消炎,买全郭虎说的东西,开车进山。

他三点多到道桥,叫郭虎一起搬完东西,抱着花去看被置在院里塑料篷下的郭兰。

郭兰重新梳洗过,穿着雅戈族的黑色藏衣,戴着银冠帽和银耳饰,像是起太早去大寨祭祀,忙累回来睡着了。

他叫了声阿妈,放着花,把带来的几个玉镯和银镯套在郭兰手腕上,摘下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扔进火盆,帮她戴正帽子,理好衣袖裙摆,拿起旁边叠好的黄纸,跪着烧了三份,起来静站了会儿,去问郭虎接下来要做什么。

郭虎说:“暂时没事,抬棺的人都上门请好了,晚上入棺守一晚,明早下葬,下午请寨里人吃顿饭,就办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麻烦了。”

萧鸣雪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递给郭虎。郭虎接过,客气两声,道:“哪里的话,都是应该的。只是本来要三天才葬,但天气太湿热,等不到后天了。”

萧鸣雪指尖夹着烟转,“墓地定好了吗?”

“定好了。去年冬天她和我阿妈去给阿婆上坟,自己选的。”

“她还说过什么?”

“就说在老地方放了东西给你,让你不要嫌弃。”

萧鸣雪把指尖的烟收在手里,“我知道了。”

郭虎在萧鸣雪长大后每次见他都有些畏惧,事情说完找借口走了。

萧鸣雪进屋到小时候住的房间,拨开门后墙上挂了二十多年的银行送的挂历,从里面的小洞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和他早前买给郭兰的手机。

盒子里有一对银戒和两条红色平安绳,萧鸣雪打开看了一眼就合上装进口袋,长按手机功能键试着开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手机本来就开着,一按屏幕就亮了,播放录音的界面直接跳出来。

萧鸣雪看着92%的电量,有个想法呼之欲出,等到手机快息屏,悬着的手指才按下播放。

开头是一段杂音,应该是郭兰在摆放手机,几秒后人声才出来,聊天一样说:“鸣雪啊,你来啦,麻烦你突然跑这一趟。”

“这两天一直下大雨,院里都泥糟糟的,来的路上是不是很难走?你爱干净,外廊上挂了抹布给你擦鞋,房间里床也是新铺好的,你放心睡。到时候回去路上开车小心,以后就别来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来这里。”

“其实我也不喜欢,所以就走了。”

“我这一生,过得潦草窝囊,还造了孽,能到现在全凭念想吊着。”

“你来前想给双亲送终,你来后想把你养大送出去,你出去了想看你过上好日子,你过上好日子了又想等你有个自己的家。”

“现在念想了得差不多了,命就吊不住、也不想吊了。”

“你还会想起在这里的事吗?我到现在还总觉得抬头就会看见罗福,时常梦见他回来了又糟践我,夜里醒了就睁着眼睛等天亮,见到寨子里高大点的男人会怕,天阴下雨就浑身骨头疼。”

“今年雨水好,我连头也疼,有时候真想多吃点药就过去了。但还差一点就满12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郭兰说着说着声音小下去,萧鸣雪没听明白满十二年什么,又听郭兰起了别的话头。

“上个月黄警官来这边办事,顺道来看我。他给我除了菜园里的草,固了房顶,还陪我聊了会儿天。”

“他说你五月份放假,和朋友去北边玩了,从手机里找了照片给我看。那地方真美啊,应该很好玩吧?我很久没见你真心真情地高兴了。”

“黄警官说照片是和你一起的朋友拍的。但我没猜错的话,那不是你朋友,是对象吧?你们互相看见眼睛里就都是笑。”

“上次给你打电话,我见你家里添了些东西,就想你是不是找对象了。”

“这么些年你一直孤零零的,看到有人爱你,你也终于愿意去爱,我特别特别高兴。”

“听黄警官说他也是个苦命娃。你比他大,要多照顾着些。”

“戒指和平安绳拿到了吧?等你以后确定了,不嫌弃就替我给相方一份。不一定要是现在的,但一定要是很爱你的。阿妈祝你幸福。”

“外面放晴了,我去晒个太阳准备要走了,你送完我,也快回去吧。明年……明年阿妈就不在这儿等你了,但相信以后一定都会有人在等你。”

录音放完,萧鸣雪一动不动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动身抬了把椅子出去坐在郭兰旁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出门时迎风觉得脸上有些痒,抬手一碰有湿痕,才发现自己好像哭了。

晚上郭虎带人来给郭兰入棺,把人送走后,他支起简易折叠床,要和萧鸣雪一起守夜,被萧鸣雪叫回去了。

山里夏天蚊虫多,萧鸣雪在屋里找到制好的驱蚊枝团,还在一旁看到年初他买来用剩的半包防蚊手环。他戴了两个在手上,拿枝团点着放在脚边,躺在折叠床上。

烟熏味漫开,萧鸣雪闻着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耳边响起郭兰留给他的录音,心想郭兰倒在院子里应该是去晒太阳时意外摔的,她这些年过得担惊受怕很痛苦,和她以前说的完全不一样。

但既然郭兰不喜欢这里,为什么十二年前都下去了还要坚持回来,一直拒绝搬下山?

十二年——萧鸣雪想到录音里那句语焉不详的话,忽然就明白了:郭兰大概是在一比一的赎罪,他来道桥受苦十二年,她就同样也受十二年。

小时候就是这样,他受了什么郭兰几乎都会自己去受一遍。

怎么一个比菩萨都好的人,一生会要活得比莲子还苦?萧鸣雪望着近处的山影和头顶的星星想着,自接到郭虎电话后时隐时现的关于郭兰的记忆碎片,一点点铺陈开。

有在不同场合被打骂的郭兰,给他量衣服的郭兰,教他雅戈话、带他去摆集卖东西的郭兰,祭祀时笑着跳舞的郭兰,在烛光下顶着被打肿的脸和他说对不起的郭兰......

就在萧鸣雪快要步入回忆沼泽时,特设的手机铃声响起,叶燃打来了电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退回岸边,做几次呼吸,接起来。

“还没睡?”

“没有,十点钟还早嘛。哥,你今天的事忙结束了吗?”

“嗯。”

“有好好吃饭吗?”

“嗯。”

“哥,今晚是不是得守夜啊?别挂电话了好吗,我和你一起守。”

“不用。”萧鸣雪不习惯别人问他他的事,现在也需要把脑子和情绪的调调好,将话题中心重新转回叶燃身上,问:“医生晚巡怎么说?”

“医生说没有再发炎了,让我开始穿术后衣,大概后天能出院。”

“有什么不良反应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个不太清楚,我是没什么感觉,医生说还要再观察观察,不过今天给我吃了好几种药。”

“明天做检查叫易书陪你,记得问详细点。”

“好,问完我就和你说。哥,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有,早点睡。”

“不是这个,我是说你那边的事。”

“……”

“没有吗?好吧。我倒是有,你想听吗?”

“嗯。”

叶燃便开始说他今天在医院的事。

“哥,你走没多久护工阿姨就来了,她好像小时候想把我要去养的阿姨,很亲切。有她在我就想叫老板回去,但他还是在医院待了一天,刚刚才走。他和我说,虽然是受你托来照顾我,但他也是我朋友,他愿意这么做,还叫我别叫他老板了,也叫他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好感动,但没答应他,因为我哥只有你。他说我被你骗得裤子都不剩,我说你没骗我,裤子大部分时间都是我自己脱的。他当时表情可搞笑了,像吃了他自己买来的酸梅。说起来老板真的很老板,他连削苹果都不会。”

“下午摘导管的时候医生摸了我胸上的红点,一点感觉都没有,以前我碰都碰不得,你知道的……不过医生说一到两个月就会恢复,我也就放心了。只是胸前现在变得好丑啊,刀口的线条像搞笑视频里用笔画上去的,希望以后能恢复好。你昨天肯定也看到了吧。”

“早上我说会想着你陪你,是真的有这样做,看老板放的电影时也满脑子都是你,讲了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你感受到没有。”

“哥,你能不能和我说说你明天怎么安排的,我知道你在干什么,就能真的想着陪你了。”

蚊虫绕着萧鸣雪乱飞,萧鸣雪却感觉周围和心里都很静,像是昏天黑地忙了很久后终于回家泡着澡,很累很累的同时又放松无比。

他举着手机闭上眼,明确知道早上去送葬,下午要收拾遗物,晚上住一晚后天就能回去。但他张口就是发不出声,只道:“不丑,会恢复好。睡吧,晚安。”

“好吧。”叶燃便道:"那我睡了,明天再打给你。哥,你要记得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萧鸣雪听得耳朵发痒,像晚上睡觉叶燃挤上来靠他时一样。

“谢谢你,叶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鸣雪那晚一夜未睡,隔早联系殡仪馆,把郭兰带下山火化了。

他将骨灰供在清河房子里向阳的地方,请人立了牌位,打扫干净房间,把郭兰常用的东西收拾下来摆放好,像是郭兰生前就住在这里。

他赶在第三天早上做完这些,立刻订机票回槐海,让叶燃在医院等他来接。

叶燃觉得他太辛苦,说:“不用了哥,也没什么事,老板和我就够了,你休息下再回来。”

萧鸣雪:“我最迟下午四点就到。”

叶燃还是说:“真不用了,老板有开车来,我东西也不多,很好收拾的。”

萧鸣雪把叶燃去来的医院,在他需要人守着的时候走了,出院自然要来好好把人接回去。不自然道:“我想来接你回去,在医院等我一下好吗?”

叶燃再说不出拒绝的话,看着手机屏幕上秒数在走的通话计时,说:“好,我也想你来接。慢慢来不着急,我在医院等你。”

对话回到常式,萧鸣雪语气自然起来:“嗯,先这样,下机给你电话。”

“好,哥你路上小心,我们下午见。”

“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鸣雪到医院时叶燃正在收衣服。叶燃见他来,放着折到一半的外套,走过去背靠在他身上,反手抓住他的衣角,声音闷闷地叫哥。

叶燃像是要哭又像是已经哭过,萧鸣雪不知道他怎么了,明明早上打电话还好乖地说会等他来接,问:“怎么了?”

叶燃先是说:“没事。”后又仰头歇在他肩上,说:“我心口疼。”

萧鸣雪怕挤到叶燃,从他靠过来就没动过,听他说疼,道:“能站好吗?我去叫医生。”

“不用,就是刚刚不小心碰了一下。”

叶燃松手站好,转身和萧鸣雪面对面。

萧鸣雪抬手虚扶在他身侧,说过会儿还疼要说,问:“易书呢?”

叶燃:“去办出院手续了。”

萧鸣雪明了,虚扶叶燃去沙发上坐下,收着他没收完的衣服和其他东西。

叶燃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咬着舌尖静静盯着萧鸣雪看,隔几秒就要眨眨眼把眼泪眨回去。就在他要说点什么时,易书敲门进来了。

他站起来,问:“老板,钱够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易书:“够够够,你坐着别动。”

易书关上门,把手里理好的单子和卡放在床上的整理包旁边,问萧鸣雪:“都弄完了?”

“嗯。”萧鸣雪看了眼卡,不是他给易书那张,放下手里的东西,说:“谢谢。”

“瞎客气什么。”易书道:“医生让家属去办公室找他一趟,你来就你去吧。”

“好。”

萧鸣雪去医生办公室,医生第一句话说请进,第二句就问他有什么事。他困惑半秒,霎时明白了易书的意思,说明来意,详详细细问了这几天叶燃的情况。

医生说叶燃的创口愈合得不错,没有不良反应,激素系统运转也没受特别大影响,三个月内就能恢复平常。但和预计结果一样,乳腺组织已经开始分泌雌性激素来填补流失,必须吃药控制复长。

萧鸣雪有些疲惫地想,果然不会总有万幸的事,问了可能的后遗症还有康复期的注意事项和复查时间,又回病房去。

叶燃一见萧鸣雪就着急地要解释,萧鸣雪在他开口前说:“我知道。”也不顾易书还在,过去隔着距离虚揽住叶燃,道了声抱歉。

这三天叶燃每天晚上都给他打电话,精神饱满地说很多话,在医院住着打针吃药,听起来却像在郊外露营一样闲逸有趣。

但分明叶燃自己也不好受,他来之前好像才哭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叶燃的伤口愈合得很好,虽然还有些红肿,但一周后洗澡和活动都自由了,可以在家做做饭和木活,出去散散步,不用什么都等着萧鸣雪。

只是他睡觉还不敢翻身,有时平躺得太久不舒服,半夜总会醒。

所以每次萧鸣雪凌晨起来去阳台坐着喝酒的时候,他几乎都知道。

萧鸣雪话一直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但叶燃知道他其实一直有在说话,只不过对象不是人,而是他自己还有书和电脑里他看不懂的东西。

但从萧鸣雪去了趟清河回来,叶燃觉得他是真的沉默了。

才发现的时候,叶燃理解萧鸣雪是因为郭兰去世难过,悄悄藏在走廊拐角看着他静静地喝酒。第二天早上和他一起起床送他出门上班,等他回来如果不主动进书房关门,就说很多话逗他高兴,在不经意间开玩笑般问他是不是不开心,主动表示有什么事都可以跟他说。

萧鸣雪每次不是说工作有点累,就是说没事,然后主动亲亲叶燃,又把话题往叶燃和叶燃相关的话题上导。

叶燃就有意无意接下去,最后再和萧鸣雪说很多遍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也不管萧鸣雪从来不回话。

连续几天萧鸣雪还是那样,叶燃觉得再下去不行,和易书说了这事,易书就把萧鸣雪叫出去喝酒。

但喝得差不多了易书才开始起话头,萧鸣雪就看看时间说要回去了,叶燃还在等他,然而回去等叶燃睡着,又继续去阳台坐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样过了一周,叶燃不想再装不知道,在萧鸣雪又半夜起来时,在床上就拉住他的手。

萧鸣雪刚惊醒,心跳得杂乱,手还有点抖,稳着声音低声说:“吵你了,我去喝点——”

“——酒是吗?”

萧鸣雪有一丝讶然,躲开叶燃的目光说:“是。”

叶燃等了几秒萧鸣雪也没再说话,松开了手,萧鸣雪鞋也没穿就下床走出去。

萧鸣雪从酒柜上随便顺了瓶酒,朝书房走了两步,想到叶燃应该不会来,他也没必要再躲,又折回阳台,吹着风坐在矮桌旁的单人沙发上,动作稳当但稍显急切地开始倒酒。

郭兰去世后,他开始每天晚上做关于过去的梦。

有时是反复梦见一个场景,有时是梦见错时空杂混在一起的人和事。今晚不太一样,他梦到好些完整的片段,像是把那些年又过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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