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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如低着头,沉默不语。
她要如何才能劝说自己放下从前芥蒂,不在乎世俗眼光?
哪怕她疼惜他的所做,甚至是眷恋他的温暖,可一旦谢让展露出侵占性的一面时,她仍止不住地想要逃,仍怕自己醒来后,身上就多了一副任他捆绑的枷锁。
藏起爪牙的兇兽只是藏起了爪牙,并非代表他失去了利齿与锋爪,他随时可以像从前那样将她囚禁起来,盘踞在他自己的领地里,独占他的猎物。
她无法全然信任于他。
短暂沉溺之后,她蓦地清醒过来,那样的情欲太过美好,美好得让她难以相信这一切的真实性。他的温柔,他的情切,像是包裹了毒药的糖衣,融化了外层的甜腻滋味后,恐怕剩下的唯有无尽深渊。
她与他之间的力量过于悬殊,只要他想,只要他起了与从前同样的强占念头,她今时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成为白费。
大仇当前,她必须要放下一些,牺牲一些。
她欠下他的恩情,早就在这纠缠不清的关系里难以算清。爱恨交织,恩怨难辨,留给他们二人的,只会有苦痛。
既是没有结果,她断不能再让自己这样沉沦下去,也做不到掩耳盗铃,忘却和他的身份差距。
此番谢让面色俨然,循循续着话,“我不奢求你能原谅,错事便是错事,我百死莫赎,但眼下我只有一事想与你好生相谈,此事关乎你我之间的利益。”
沈晏如看着他如常的冷淡面孔,说道:“兄长请讲。”
“还记得从前我教过你的吗?共谋利益者为合,合者起于利益,也终于利益。如今你既已知嘉宁是操纵这一切的元兇,你想要扳倒她,亲自报仇,可有想过胜算?”
谢让不疾不徐地说着,“我希望你能将我视作利益与共的合作者。不论你现在信任我与否,至少在这一点上,这世间除了谢珣的长兄,再无第二人值得你信任。”
他话末尤为强调着“谢珣的长兄”这一身份。
沈晏如思忖之下,应了谢让所言,“我可以答应你,但我也有条件。”
谢让颔首,“你说。”
沈晏如定定地看着他,“事成之后,你不得以任何理由强行留下我。”
谢让满口答应,“这是自然。”
沈晏如讶于他会如此爽快应下,那面无波澜的神色,像是早会预料她会提出此条件一般。谨慎起见,她捏着茶盏,又道:“口说无凭。”
谢让擡起胳膊,比着起誓的动作,“我谢让可以对天发誓,若我行了强求之事,千刀万剐,人神共弃,死后尸身喂与豺狗,魂消魄散。”
沈晏如始才松了口气。
能够与谢让配合寻仇固然是好事,但她亦怕重蹈覆辙,最终落得一事无成。
如今谢让发誓在前,待大仇一报,她便可离开京城远遁尘世,届时山高水远,谢让再想寻她前来纠缠,也无法找到她了。
她小口抿着茶的间隙,却未见谢让绷紧的脊背稍驰,亦像是如释重负般舒着气。
沈晏如望着窗外通白的雪色,忽觉这一年云烟恍如隔世。
发怔之际,她发觉眼前影子一花,谢让径自摸上了她的脚踝,那宽厚的掌心发热,包着她冰凉的脚背。
突如其来的温热如涌,沈晏如猛地一激灵。
第76章 心思
屋内炭火扬起的火星子噼啪作响。
沈晏如察觉脚踝处摸着的指节时, 那带着茧的指腹已从她细白的脚腕子处划过。明明炭火离自己不远,她却觉那火生起的温度都未及这掌心灼热。
像是黏稠的火附着在了骨髓上,反複烧灼着。
一瞬似有炭火烧着的热意窜到了脸处, 沈晏如本能地想要缩回脚藏于裙下, 却是被谢让抓住了脚背, 无法挪动半分,虽是他握得并不紧, 但沈晏如如何也无法挣脱。
眼皮陡然一跳, 沈晏如正欲呵斥他时, 只见谢让半跪在了席边,随着他低下的头颅,两旁的墨发亦垂落在他的肩颈,半掩住他冷厉的面容。
修长如琢的指尖撷来旁处的罗袜, 谢让撚起轻薄的丝缘, 漫不经心地为她穿上。
“今此你我合作的第一件事……便是为你将罗袜好生穿上,你若是又生病倒下了, 我这个同谋者怎麽办?”
听出他话中的揶揄,沈晏如生出恼意,张目瞪着他, “我自己可以, 你放开我。”
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 窸窸窣窣的响动传来, 谢让已起身坐回此前的草席处,他淡然的神色显得无辜,“举手之劳, 何不为之?”
沈晏如知他是为刻意,此番自己脚背处还余有他滚烫的指尖按揉过的麻痒, 羞恼之下,她结舌道:“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