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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瘦削的身形近在眼前,明明脆弱不堪,偏偏承受了太多太多。被加注的痛苦早已数不清、算不尽,里面也同样有他为她带去的疼痛,她依然义无反顾地逼着自己往前走着。
他越是疼惜,那钝刀研磨皮肉的感觉越盛。
他放在她腰肢处的手变得不自然起来,几度挪移间,谢让最终将胳膊从被窝里拿出,压在了棉被上,隔着厚厚的布衾,把她搂在怀里。
……
沈晏如不知自己睡了有多久。
只是醒时,她发觉侧旁魁拔的身躯已然不在。少顷,她感知到自己口中残存的点点苦涩,还掺杂了丝丝缕缕的甜味,怕是她睡得过于沉,连着这药是怎麽喝的也不记得了。
不远处,新添的炭火正燃着,烧红的炭根冒着呲啦的火星子,整间屋子也维持着适宜的温暖。
今时恢複了些许力气,病时发热难忍的感官也褪去了不少,沈晏如起身至案处倒着水,浑身仍是有些虚软。
屋门被推开的动静从身后传来,沈晏如头也不顾地问道:“今时是什麽时辰了?”
然而回答她的嗓音非是谢让。
“主子,方至申时。”
“阿景?”沈晏如诧然地回过头,看向步步走来的阿景,那身上瞧着并无大碍,看来是谢让有意将他放回来了。
阿景扑通一声跪在了沈晏如跟前,“请主子责罚……阿景护卫不力。”
“你无事便好。”
沈晏如搀起阿景,目光望向了半开的屋门后。
今日雪至,门外的院落尽是萧索之色,三三两两的竹影摇着干冽的风,满目枯景,并再无那人坐在院子里、刨着木根换新桌的身影,亦无那人做好饭菜、遥遥唤着她品尝今日新菜式的期盼。
阿景回来,便证明谢让已是离去。
沈晏如没有多问阿景什麽,只是莫名觉得心里空缺了一部分,明明一切照旧如常,但她却觉有什麽地方悄无声息地变了。
***
转眼半月过去。
茶楼临窗处,沈晏如不动声色地饮着茶,望着窗外茫茫飞雪。近日她查得的幕后之人最后线索,断在了此处茶楼。
“咦?这不是晏如阿姊?这麽巧。”
一个娇柔的嗓音从身侧传来,沈晏如回过神,看着许久未见的沈芷兰。
沈芷兰出现在此,倒是让她觉着意外。
沈晏如按捺下惊讶,温温一笑,礼貌间带了几分疏离,应了沈芷兰:“这大雪迟迟不歇,不是个出门的好日子,没想到芷兰也会来这里。”
话音落时,沈芷兰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沈晏如的对座,一副极为热络的模样:“母亲喜欢这家茶楼酿的梅子酒,家里酒窖空了,芷兰怕母亲想要饮时却没有,便冒雪前来取酒。阿姊你可不知,我母亲近来偶有不寐,需饮这梅子酒才能入睡呢。”
阿景站在沈晏如身后,听得皱起了眉。他听着这沈芷兰左一句、右一句的“母亲”,觉得分外刺耳。他知自己主子的父母皆故,平日里也会因念及父母伤神,沈芷兰这般行径,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
阿景偷眼看着沈晏如,她持着惯有的微笑,面色从容。
“伯母年岁大了,难免睡得安稳。且说不寐是为病症,晏如还是建议伯母多瞧瞧大夫,单是以酒解之,怕是会伤身。若是伯母没有良医看病,晏如正巧认识治疗这方面的名医,可给伯母引荐。”
沈晏如满脸认真,轻柔的嗓音惯来是这样不疾不徐,叫人听来像是关切着伯母安康。
但沈芷兰觉着这话怎麽都不对劲,明明自己孝敬母亲的举动,在沈晏如这番话下来,倒像是自己放任母亲的病情不管,纵其饮酒伤身。
偏偏沈芷兰看着沈晏如无害的面庞,又说不了什麽。若沈晏如真没别的意思,她如此质问起来,反是显得她小肚鸡肠,胡乱揣测沈晏如的好意。
沈芷兰僵着笑脸,又再随意拉扯着话茬,同沈晏如有阵没阵地閑聊着,避开了此间话题。
沈晏如暗自观察着沈芷兰,若是她没猜错,此次断掉的线索关键,在于突然出现的沈芷兰。
她不由得想起关于爹爹和大伯的渊源。
多年前,沈家本是在京中有着一席之地的士族,后至她爹爹成了沈家这一代的翘楚,爹爹却拼死不听从沈家的安排娶名门闺秀为妻,一心只慕商户出身的娘亲。
最后爹爹与身为家主的爷爷断绝关系,从沈氏一族脱离而出,迁出城中自立门户,和娘亲建宅院于伏鹿山。
直至爷爷故去,族里混乱不堪,沈氏江河日下,大伯被迫做了家主,又无力操持,多次与爹爹谈和,爹娘始才和沈氏又有了交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