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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在晚风越过窗棂,弄得案上烛火霎时明灭,谢让陡然回过神来。
凛冽的寒风拂过他的脊背,携着凉意袭来,刺激着他灵台的清明,旋即谢让清醒了几分。
眼前浮现他再也寻不回她的那段时日,于他而言,浑浑噩噩也不为过。他疯狂用髒污的鲜血,用他人对其展露的恐惧与痛苦来宣洩,哪怕那些人是罪有应得。
但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在堕落,在沉往另一个封闭的境地里。
耳畔传来她轻微的哼声,谢让垂下眼,发觉自己手边拿着适才的蜜饯已被他指尖捏得变了形,白白的糖霜覆在手边,像是设下的一道诱惑,捕食着贪享甜味的欲动者。
谢让折过身,将双手浸泡在冰凉的水中,细细清洗着。
他瞄了眼榻上的沈晏如,那脸颊仍旧通红如云霞,发热尚未退去,而她无意识地撇着厚厚的棉被,眼见那被子又将要被她赶下榻,谢让伸手抓住了被角,及时挽住了棉被不至于落地。
微不可闻的叹息声散入夜里,谢让看着棉被下衣衫淩乱的她,身后门窗缝隙钻进来的寒风嚣然,他又再躺回她的身侧,揽过她的腰肢紧紧抱着她,一并拢好厚重的被子。
烛火在这一瞬燃尽。
视野複了昏黑,谢让尽可能让她与自己身形贴合,生怕她再度受寒。
棉被翻动的轻声在夜里窸窸窣窣,也不知沈晏如是无意识的状态,还是依旧将他当作谢珣,她主动缩进了他的怀里,细长的腿也径自搭在了他腰下。
谢让就这般任由她抱着,于黑暗里睁眼至天明。
……
日上三竿,屋外传来三三两两鸟鸣,振着翅膀踩过枝头的沙沙声响。
沈晏如醒时,身子虚软得厉害,她只觉自己如同一团软棉,不慎掉进河中沾满了水,被人打捞起来放在了榻上,浑身湿重无比,如何也提不起劲来。
口舌干燥得极为难受,喉咙也像是被火炭烧过,连着头也晕乎乎的,她下意识想要传唤阿景时,发觉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沈晏如费了好一会儿时辰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是生病发热了,而且,她还感知到身旁一直有人照顾着她。那人言语缓缓,耐着性子哄她吃药,还为她喂了方糖和蜜饯。
这院落里左右不过她和阿景主仆二人,她病时也唯有阿景会发现并照顾她,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了。
沈晏如侧过头便看到了放置于案头处的糖,这般看来,自己病时的记忆非是梦中,而是真实所在。
那麽,真的是阿景在照顾她吗?
沈晏如心头没由来的跳出这样的疑问。
思绪徐徐流转的间隙,她回想起那时她贴近一个极为熟悉的怀里,那温热胸膛处的气息是熨帖她不安的所在,是她记忆深处最不敢忘的东西。
她从前在家中祸事被谢珣救下时,便是被护在这样的胸膛里。即便她残缺的记忆里已想不起太多的细节,但这样熟悉的感官早就烙印在她的心底。
沈晏如也曾从谢让的身上感知到这样的熟悉意味,包括谢让宽阔的后背,莫名牵引着她的潜意识想要捕捉、贴近。偶尔她也会疑惑,为何谢让身上会有这样的感官。
她想起谢让曾言,他也在她陷入低谷之时照拂过她,那便说明,自己在那时起就分不清谢让与谢珣,今时她也不知,他们兄弟二人究竟各自照顾了她何处。
如此看来,他们二人兄弟血脉相连,有着相似地方也正常不过,她会熟悉谢让的气息,概因谢让与谢珣互为兄弟。
可昨夜,她梦见谢珣将她抱在怀里,轻哄喂药。
如今她自己被抱着是真,被喂药也是真,但独独来人——绝不可能是阿景。
抛开阿景不会对她做出如此出格之事,她病时迷迷糊糊感知到的熟悉气息,这世上便只有谢让才会有。
沈晏如联想起近日她直觉感受到的怪异,若是将身边的人当作谢让……那一切便解释得通了。突飞猛进的厨艺,逐渐更换的家中物件,夜时与人的相谈,还有总是察觉到的生寒视线……
她暗暗掐着自己手心,只觉惊惶不已。
谢让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地顶替掉阿景,那真正的阿景又去了何处?
阿景这些日护她可谓忠心,她亦将毫无保留守护她的阿景当作家人一般看待,谢让把阿景调换,那阿景当下是否安然无恙?
若是依着从前,沈晏如断然不会觉得谢让会伤害旁人。可自谢让掠夺她的所有以来,他做了太多出乎她意料的事情,如今沈晏如摸不準他的心思,亦为阿景担忧起来。
但眼下,她既不能直接拆穿,亦不能说破,若是谢让用强,想要把她直接绑回谢府,她这带着病气、弱不胜衣的身姿,毫无反抗的余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