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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如身上正发着虚汗,此番她发着热,如同搁浅于河岸、被日光晒得虚脱的鱼,她的嘴唇亦干裂得厉害,谢让瞧着,总想轻轻吻在那干涸之处,将其濡湿。
但那滚烫的额角贴在他的衣襟处时,谢让垂下头,仅是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
谢让低声问着,“还冷麽?”
没能得来她的回应,谢让又再掀起被角,索性整个人钻进了她的被窝,把缩成小球似的她与自己贴合。
她惯来喜欢这样的动作,像是刺猬蜷缩成小小一团,裹住自己柔软的肚皮,只对外露出头背处坚硬的刺,时时呈现出防御的姿态,不安、局促。
可如今谢让觉着,哪怕是她的刺扎着他的表皮,刺入他的血肉里,他也觉着欢欣。
布衾摩挲间,这样的相近与贴合,无异于得来了甜头,谢让怎麽也觉抱不够。她的体温同他趋近着,她的气息一段段融入他的胸口,娇柔的身子软绵绵地任他安抚着。
忽觉她的纤手抚在了他的肩头处,无力地往外推了推,她口中喃喃着,“热,好热……”
谢让也不知她此刻是否清醒,知悉她贴着的人是谁,只得答了她的话,“你不肯用药,出些汗才好。”
沈晏如当下仍是昏沉无比。
她只觉自己正抱着一个炭火烧得正足的火炉,烧灼,炙热,种种关乎热的感官朝她袭来,又一点点展开她蜷着的躯体,好让她能够每寸每地受着这等灼热。
起初,她擡手欲要推开这滚热的火炉,避开这让她难耐的热,但她发觉自己半分力气都不曾有,这样的挣扎无疑以失败而告终。
出奇的是,待沈晏如适应了这温热后,她发觉自己并不抗拒这样的温度。
身体里的筋骨和脉络都在发抖,自己好似在寒霜冻日度过了很久,冻得她灵台亦不清醒。得来相贴的热意,她本能地朝这源头动了动,就像是人趋利避害生出的本能,那温度熨帖着她的冰凉无温的躯体,她便朝这雪中的炭移近。
除却这本能以外,冥冥中好似有着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官,让她能够心无挂碍地卸下防备,安心于此。
谢让察觉她在他怀里短短挣扎须臾后,又再朝他无意识地靠近,惊异之际,他眼底掠过的幽深更甚。
在今夜她将要摔倒、他扶了一把之前,他已是很久没有碰过沈晏如。他日夜照看着她的起居,护卫她的安全,却从未过分贴近过。
被埋藏在暗处的欲望顺着她缠上来的动作鼓胀着,像是逢了春雨的枯枝,沿着甘霖深处恣意生长。他本就得来过这甘霖滋养的丝丝甜意——那是无时无刻不惑他心神,让他抛却理智的诱人所在。
不多时,谢让只觉自己也发了热一般,口舌燥热得厉害,连着整副躯壳也像是被放在了火上烤着,渴求着骤狂的雨露以作宣洩。
他转而盯着她近在咫尺的眉眼,那对柳叶似的眉虽然依旧蹙起,但不再如此前那样紧紧锁着。
她应是不再觉得冷了。
谢让稍微抽离出了身,想要压住体内蠢蠢欲动的念头。否则再这般下去,他当真不知自己能否保持理智,对她做出什麽。
却未想,他甫蹭起身,那如水蛇般的细胳膊就缘着他的胸口抱住了他的腰腹,虚浮的嗓音断断续续。
“别走……”
她抱住他的力气轻若无力,明明他随手一推便能扯开,谢让偏偏觉得她的胳膊如有万钧,不费吹灰之力地牢牢锢住了他的位置,将他拴在了她的身边。
他又未能离去。
眼见她面有不安的模样,谢让随意找着借口安抚她,“我只是想去拿一下药。”
沈晏如耳边尽是淆去本音的声色,她依稀听着旁人说着要拿药,她忆及半刻前舌处的苦涩,当下那极苦难忍的感觉似乎仍盘旋在她的口腔与喉头,她闷闷道:“我不要喝。”
其实她这两年喝的药很多,早已多过了有父母作伴的十余年,她再是不喜药物的苦涩,强忍着也喝了不少了,说是全然受不了药的苦味,也不至于。
但许是此次久未生病,诸多难受的感官堆积在一起,沈晏如心绪恹恹的,不自觉地显得有些娇气起来。
像是紧紧束缚着自己、时时提醒自己谨小慎微的时日过了头,压得自己太过,她生出了逆反的心理,下意识想要任性一些。
只是这一次不喝药,又能如何呢?
只是偶尔想放纵一下自己,又会如何呢?
这些都不会如何。
她既不会因为少用了一帖药便一命呜呼,也不会因为发了一顿小脾气就遭人冷眼。
既然如此,为何不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