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让沙哑着声问着客舍小二,心底甫填满的部分又再从他的身体里抽出,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拔离,根本不受他所控,也罔顾他所求。
不出他所料,小二答道:“哦,那娘子已经走了。”
……
京城另一处。
街巷尾处一破败院门半掩,露出其里略显荒芜的景象。路过的邻里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遥遥望着搬来此地的新邻。
院落里,沈晏如望着正来回打扫着院中尘土的仆从,除却遍布的尘土后,院落的本貌初见端倪,依稀是个开阔明敞之地,平日天光亦盛,视野明朗。
她对抱着刀杵在一边的阿景道:“阿景,我买下了这处小院子,你觉得如何?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了。虽是久未有人居住,四处荒败了些,但可以慢慢修缮。”
阿景自是没有意见,“主子挑的,当然好。”
沈晏如昨夜将谢让带回她长居的客舍后,便从商行里随意挑了块地契搬了出来。
只是今此住到了街坊里,少不了邻里走动或是被人打探身份,沈晏如便自称是从外地行商落户京中的閑杂人,并让阿景扮作了自己名义上的夫君,以免就此入住会落人口实。
但阿景依旧难以改掉唤她主人的习惯,沈晏如无可奈何,只得时时提醒阿景在外人跟前需注意。
院墙处的枯藤爬满了檐角,中庭常青的青竹摇晃着光隙,沈晏如坐在门前的软椅处,思索着往后这空蕩蕩的庭院如何布置。如此,她又回到了逃离谢府后安然独居的日子,不必再提心吊胆着被谢让发现抓回去。
***
白商随同谢让追寻到这潮湿逼仄的街巷时,不过是沈晏如离去后的半月。
已至初冬时期,光秃秃的枝桠越过各家院墙,尽萧索。歪歪窄窄的小径两旁长满了青苔,纵横生出的裂缝从墙根爬满了灰褐色的墙面。
偶有三三两两的百姓行过,望着谢让与白商的扮相,目光充满了异样。此处居住的多为穷苦的老弱,初冬御寒的衣物也满是补丁,皱巴巴的,发着老旧的黄色。
此番白商上前询问着在门前浣衣的大娘,“敢问这里近来可有新搬来的住户?”
大娘闻言,顿了顿搓衣的手,被冻得通红的指节挼搓着皂角,点头答道:“是有的,一对从外地来的、比较年轻的夫妻。”
夫妻?白商闻言转头便要离去,看来应是找错了方向。但身前的谢让岿然不动,白商又再悻悻地收回了脚。
“确认是一对夫妻麽?”
谢让问着,白商当即意会了大公子的意思,便识趣地从怀里拿出一个银锭塞到大娘怀里。
大娘喜笑颜开,也顾不及擦手,就着湿滑的手接过了银子,“听隔壁的说确实是,不过偶尔也听来了别的风声,说那对夫妻平日私下玩得花样不少……我们没脸皮去窥听人家隐私,就没细问了。”
白商听罢有些疑惑,这种种迹象,确定是少夫人麽?
但见大公子像是极为笃定地留在了这里,甚至还问及了大娘有否多余的住处,看样子是想长居于此,好接近大娘口中的“夫妻”。白商百思不得其解。
至夜时,疏星缀于长空点点。
堂内灯盏如豆,昏黄烛火续着昼。
沈晏如正理着近来搜集的情报,听着阿景于下低声禀报的查探内容。
她已是可以初步判断,杀害谢珣的兇手接近权力中心,但这动机似乎与争权并无干系,幕后之人反倒像是在寻私仇,或者说……是在灭口。
谢珣应是在两年前的秋日宴撞见了幕后之人的什麽秘密,此后两年时间里,谢珣并未暴露,反是在大婚前不久,谢珣露出了破绽,引得兇手趁机下手。
思绪浮沉间,阿景正欲躬身离去,沈晏如眼尖地瞧见他似乎有意拉扯着自己的衣衫,像是在遮掩着什麽。
“等等。”
沈晏如叫住了阿景。
阿景埋着头,微微将身形侧着,右手反背在身后,借着灯火的暗处,恰到好处地将其手肘位置藏在了不见光的阴影里。
“主子还有何吩咐?”
沈晏如径自站起身,不等他反应过来,登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只见阿景的手肘处,一道极长的伤口纵于其间,殷红的血色染满了袖口。
她蹙起眉,“你受伤了。”
轻柔的嗓音算不得响亮,却也徐徐缓缓地飘散至灰墙的另一头,仅仅隔着紧挨的旧墙。
未着明灯的狭窄屋内,唯有惨白月光越过半悬在窗棂处的残破窗扇,铺陈在蛛网遍布的灰墙上。
谢让正杵在墙边,峻拔的身形披满了暗色。概因这街巷里的房屋年岁过久,久未修缮填补,隔壁她的屋子发出的动静格外真切,断断续续地传入谢让的耳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