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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那晚,大公子从城中河畔回来后,半句没再提寻沈晏如的事,大公子也对外声称,沈晏如因病居于内院,闭门不见任何人。而白商见着日渐漠然的谢让,暗自去打听询问了沈晏如的下落。
却听谢让冷冷说道:“她在不在,与我何干?”
谢让望着前处渐渐有了飘零之象的树影,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费尽心思想要逃走的人是她,不惜用谎言去骗取他信任的也是她,他谢让为何要再去在意她?
她走了,那便很好。他不必再日日夜夜想着念着她的所有,也不必再疑心着她对他究竟是何心思,她用行动再次向他证明了那个事实,她不属于他谢让的事实。
既然不属于他,那他又何必留着呢?
谢让觉得可笑,他从来没得到过的东西,自己逃走了便逃走了,难道他还会在意一分?他活了二十多年,虽是没能得来什麽温情脉脉,但只要他想要的,权力地位,荣华富贵,皆是他能够得来的,他何至于将自己困于那虚假的情意里?
他向来不需要这东西。
且那雏鸟挣开了他为她打造的牢笼,又能够活多久呢?牢笼外有猎杀雏鸟的猛禽,也有暴雨狂风,那雏鸟如此脆弱易碎,身形如飘散的落叶一般轻柔,怎能抵挡这些呢?
白商跟在谢让的身后,没敢吱声。
不多时,熟悉又陌生的院景映入眼帘,白商猛地惊觉,大公子竟走到了沈晏如曾住的晓风院,他擡眼偷看着大公子的面色时,大公子心不在焉的,像是压根儿没能留意到他自己来了晓风院,只是走着走着,无意识地来到此处。
白商后背冒出了冷汗,不知是否该提醒大公子。
谢让回过神时,卧房外树荫下的藤椅已撞入视线。那藤椅处常年放置了一条薄毯,她午憩时就喜躺在阴凉树下的藤椅处,将这薄毯披在身上,偶尔她会踩着摇晃的藤椅,由着它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与被风吹得沙沙之声相合。
鬼使神差的,谢让推开了卧房的屋门。
曾几何时,他夜夜造访时便是这般轻声推开。推开前,他皆会想着今夜的她又会是何模样,正是坐在窗边翻书,还是已歇下躺在了榻上。那清丽的面庞被烛火描摹着尽寸,轻透的寝衣勾出她姣好的身姿,他会紧紧攥着她的腰肢,一遍又一遍地通过体温的交织确定她的存在。
只是如今,里面空空如也。
白商走入这间屋子时,便发觉卧房仍保持着如常的整洁干净,像是屋子的主人只不过短暂外出,到了晚上仍会回屋歇息一般。
他看着案下放着的那个皮奁时,不禁眼角猛跳,白商即刻屏住了呼吸,且这皮奁不仅是不知被谁搬了出来,那里头的首饰还被放在了铜镜前,三两件衣衫正叠放在榻上。
眼见大公子就在跟前,白商自觉家罚难逃,这些曾被大公子命令他扔掉的东西,如今样样不落地摆在四处,白商想要以死谢罪的心都有了。
钱嬷嬷的嗓音忽的从屏风后响起,“是大公子?少夫人走后啊,奴婢瞧着这屋子里空蕩蕩的,便自作主张,把少夫人的物件和衣裳都拿了出来,各处都放了一放。奴婢也整日清扫着屋子,生怕少夫人回来看到这里乌糟糟的。”
白商见钱嬷嬷抱着铜盆走了出来,甫欲朝谢让跪下认罪,眨眼间便见大公子大步朝榻边而去。
谢让坐在榻上,那锦衾处似乎还有着她身上独有的幽香,他伸出手抚摸着跟前的衣裙,指腹反複摩挲过那上面绣样的纹路。
谢让低下头,用力攥着衣裙举至眼前,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萦绕于畔,即便因放置了一段时间变得有些淡薄,却是在浓郁的安神香里极为突出。
白商和钱嬷嬷无声退了出去,带好了屋门。
之后很长一段时日,谢让皆于晓风院就寝。白日里谢让处理事务仍留在慎思院的书房,每至夜幕降临时,白商便会见着大公子沐浴后独自前往晓风院歇息。虽则这一来一回的奔波,白商觉着费解,但好在大公子终是能合眼睡上两三个时辰。
直至深秋一日,白商发觉大公子身上似是有伤。
为其更衣时,他蓦地发现沈晏如曾用匕首刺伤过大公子的心口处,那大小毫厘不差、深浅也差之无几的伤口正冒着殷红血迹,白商急忙要找伤药时,大公子制止了。
再之后,白商便在一客舍门前找到了淋雨的谢让。
“她来过这里。”
第61章 同席
客舍内, 窗扇半开,打湿的麻纸泛起潮意。
沈晏如脱下沾着泥水的绣鞋,就着薄薄的罗袜踩在地面, 入了里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