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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让将手边的护臂与红绳一并弃于皮奁里,面色漠然地吩咐这白商,“将这擡出去,扔了。”
“啊?”白商懵然地听着谢让下达的指令,待发觉自己没有听错后,他哦了一声,搬着这重重的皮奁便往外走。
真的要扔掉吗?
白商瞄了眼这皮奁,扭头转入了储物所用的阁间,将皮奁藏在了最里的位置。
***
深秋时节最是多雨。
是日,丝丝凉凉的雨贴连着潮气,长街小巷,各处尽是湿糟糟的。
一客舍门前,素色长裙拂过层层台阶,往上是一只细白的纤手,正提着沾了点点水渍的衣裙,那面容处的眉眼极淡,五官凑在一起极为普通,瞧不出任何能够令人留下印象的记忆点,过目则忘。
沈晏如正挟着刚收好的竹伞,递给一旁躬身俯首的白衣男子。
“阿景,我说了很多遍,你是我花钱请的侍卫,不再是奴隶身份,平日见我,不必行此礼。”
沈晏如无奈地看着这个她买回来已久的侍卫,虽则她把他从奴隶贩主手里买了回来,并一再强调她只是花钱雇个侍卫保护自己,但他只认死理,仍旧把自己当作最为卑贱的奴隶,礼节方面从不敢有半分怠慢。
“主子,我的一切包括名字都是您所赐,阿景不敢冒犯主子。”
阿景擡起头,那面容清秀斯文,只是额角至面颊处生了一道疤,如同一狭长的裂缝,将整张脸硬生生劈开破坏,显得狰狞可怖起来。
沈晏如也不再与他争执,朝他温和一笑,朝客舍里步去。
她离开谢让时,没有带走属于谢府的任何一人一物。待有了安身之处后,她首要之事便是买个保护自己安危的侍卫。阿景是奴隶市场里最不起眼的一个,因其样貌,大户人家都不愿买他,贩主对他也是极不耐烦,觉着他整日吃着白食赚不到钱。
彼时沈晏如见他被贩主打得皮开肉绽,于心不忍,便花钱买下了他。
但据她暗中观察,阿景应当是会些功夫在身上的,贩主持鞭抽他时,他不动声色地调整着角度避开要害,那鞭子看着重,实则只是蹭掉了他一点皮。不过长此以往,阿景也被饿得面黄肌瘦,若非一身异于常人的力气,贩主早就把他活活饿死了。
沈晏如给他吃足了饭,请了郎中治伤,又为他买了身新衣裳。起初她未说明自己买他是做何用处,也不使唤他,阿景便一声不吭地受着这些好;后来阿景面上的戒备一日複一日的减少,到了夜里,用不着沈晏如说,他就会彻夜守着沈晏如的安危。
一连几日晦雨绵绵,客舍里往来的人都少了好许,沈晏如如常和迎面走来的伙计颔首示意,余光却见阿景没有跟上自己。
“阿景?”
沈晏如侧过头,见着阿景杵在客舍门边,望着外面的茫茫雨色良久,那对浓眉拧紧,似是有所察觉。
旋即阿景回过神,紧步走到沈晏如身后,沈晏如不由得问道:“外面怎麽了?”
阿景迟疑着话茬,“好像……看错了。”
沈晏如瞄了眼门外的落雨,除却渺渺水雾,溅落的烟色弥漫,并无任何异常。但想来阿景从不会妄下定论,兴许他察觉了什麽端倪,又未摸清是何物,始才有此行径。转念间,沈晏如未过多纠结,阿景的身手保护她已是绰绰有余,她委实不需担心什麽。
凉雨纷垂,昏沉阴暗的墙角边。
一道墨色身影久久伫立,幽邃的目光穿过淅淅沥沥,落至不远处的客舍。雨水打湿了他的发,顺着冷厉的颌骨线缓缓流淌,那脸色惨白无血,面容浸着不断滑落的冷雨,几近是发着乌色,瞧着极为病态。
“大公子!您身上的伤都还没好,怎麽又淋上雨了……”
白商急忙撑伞赶到谢让身侧,他循着其视线看去,疑惑道,难不成大公子发觉沈晏如住在这里的痕迹?可这一连几个月过去,京中并未有沈晏如现身的迹象,城门的守卫也不曾见过沈晏如出城,按理说,沈晏如应当还在京城才是,可她偏偏如同蒸发了一般。
思及此,白商瞄了眼谢让,重重叹了口气。
这情伤……真要人命啊。
第60章 罔医
初秋之时, 天仍燥热,树上蝉鸣续连昼夜。
白商招呼着仆从赶着树梢处的蝉,其间一年岁较轻、头次至慎思院干活的小厮正要出声说话, 便被白商眼神震住, 噎住了话茬。
如今慎思院中人人皆知, 入伏以来大公子谢让浅眠少觉,受不得半点聒噪之声, 时时彻夜难眠, 好几日无法合眼入睡。故今此大公子午憩时分, 任何稍响的声量都不被允许。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