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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对她所提的要求有些意外,她少有的收起了身上倒立的刺,久未心平气和地同他相谈。
谢让问道:“你想去何处?”
沈晏如疲惫地倚靠在浴桶边缘,谢让正为她清洗着各处,她浑身无遗地暴露在他的视野里,是如此羞耻,但她已不愿去在意了。
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为了逃离,为了让他放下戒备,即便是短暂地迎合他的掠夺,戴上面具虚与委蛇。
她耷拉下沉重的眼皮,哑声说道:“我只是想四处逛逛,之前在梅园太久,过于烦闷。”
闻言,他手掌浇落的热水嗒嗒地坠在水面,动作就此止住,不再响起接连的声响,他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沈晏如感受着他目光的打量,像是欲划开她的表皮、窥得她内里的真实想法,但沈晏如任由他探看,毕竟这真假掺半的话,也非是谎言。
谢让擡起她的面颊,那等危险意味再次浮动于他眼底,“那你……要用什麽来交换呢?”
第56章 执手
雨后万物如新, 空气尽是湿漉漉的。
长街两旁的枝桠含着清露,风稍拂过,摇晃的绿枝处碎雨点点, 冷不防浇淋行人一身。两道身影于市集里缓缓行着, 一道纤细若柳, 戴着轻纱斗笠,另道身形魁拔, 一身墨色。
沈晏如得来了谢让的允诺, 同她一道出府走走。
这一路上, 沈晏如皆被谢让牵着閑步其间,不曾放开一厘,那宽大温暖的掌心与她贴合着,五指顺着她的指缝滑入, 紧紧相扣, 从不肯放开。
谢让应允的交换条件,是沈晏如出府后需同他寸步不离, 牵手行走。
起初沈晏如并不情愿,如此招摇地执手而行,若被相识的人瞧见, 二人的关系便会暴露无遗。后谢让寻来了一白纱斗笠, 遮去了沈晏如的面容, 她始才由着谢让牵着她。
只是这般亲昵执手、并肩行于市集, 像是一对浓情似蜜的夫妻,往来憧憧的人影皆能目睹他们的行径,数双眼睛皆可无所遮掩地窥得他们当下交叠相握的手。
曾几何时, 她怕极了这犹如审视的眼睛。
沈晏如觉着自己的手心异常滚烫,明明今日算得上清凉, 昨夜才过了雷雨,天犹有阴,她却觉着自己的指节已析出了薄薄的汗。
或许是因为紧张,又或许是他的掌心本就灼热,交缠在她的指隙,就此联结着两个人体温。
沈晏如恍惚想起,曾经她哭得眼睛模糊,被人牵着走了很远时,那只手也是这样温暖,只是不似今时握得这样紧,生怕抓不紧她。
谢让说,这些事情都是她,而非是谢珣。
其实现在想来,一开始这些事情都有迹可循,只是她一厢情愿地把他当作了谢珣,这才使得后面的错误如欹折的枝干延伸。
可沈晏如怎麽也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得来谢让的喜欢。她可以确认的是,在自己的记忆里,她和谢让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是在国公府,非是梅园。
近来噩梦缠身,她总是不断做着家里那场祸事发生时的梦,纵使依旧摸不清很多细节,那噩梦的画面可怖惊心,但沈晏如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蓦地生出一种直觉,她有很重要的记忆遗失了,有很多她想不通的事情、错乱生硬的事实,或许在她丢失的记忆里便能找到答案。
两月前在梅园时,沈晏如问过神医自己的癔症能否治疗,神医答言有法子,但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轻易给她治。不然沈晏如在治疗过程里发生了意外,出现不可逆的损伤,往后余生她便只能是一个癡呆的疯子。
如今沈晏如这样细细想来,反複衡量,她却觉与其自己这样稀里糊涂地度日,被这段遗失的记忆蒙蔽双眼,不如放手一搏。她有选择自己是否治疗的权利,也有知悉这一切的权利。
不多时,甜腻腻的滋味掠过小巷,沈晏如定睛看去,那巷尾处一窄小的店铺正架着大口铁锅熬糖,发甜的热气氤氲在檐下,旁处堆叠小山似的纸包尽是装好的方糖。
沈晏如捏了捏谢让的手,目光投向那家小店,“我想买糖。”
谢让在这一方面对她几近是有求必应,故而他也不曾多想沈晏如带他来这里的用意,权当她本就喜食甜,买些方糖吃并不是什麽奇事。
彼时糖贩热切地为沈晏如打包着方糖,沈晏如礼貌接过时,不着痕迹地将一窄窄的纸条塞进了糖贩跟前重重叠叠的纸包里。
时过晌午,潮湿的地面已有阴干的迹象,露出浅浅青苔,市集处更是游人如织,放眼望去,街头杂耍的卖艺人、外地来的奇货商贩、抱着一堆木料的小学童,极为热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