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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反複,她终是爬到了墙顶。
梅园外是极其葱郁的土壤,连绵不断的山脉并着长天,没了四周围绕的院墙,广阔无垠。
迎面的风轻拂着她鬓角的热汗,沈晏如无法言说这是什麽样的感觉,如同挣开笼子的鸟还于林中,那将要重获的深林近在咫尺,只需她再越过墙顶,从高墙上爬下。
她终于可以逃离此处,逃离一切痛苦的、错误的根源,向着天地之外而去。
浑身的酸软疼痛在这一刻似乎也算不得什麽,远远不及心头释开的舒适,沈晏如小心翼翼地从墙顶站起,摸索着得以站稳的位置,正欲爬出梅园。
却是在她一心寻着安全的界点时,墙内一冷然的嗓音传来。
“沈晏如。”
第49章 囚鸟
那熟悉的声线乍然响起, 心头冷不防的一激灵,沈晏如惊慌之下没能站稳。
下一瞬,她已是往墙根处栽去。
着地的疼痛并未发生, 沈晏如感知到自己陷落在了一个怀抱里, 浓烈的安神香盈满于畔, 曾几何时,这气味是她不安时的着落点, 莫名心安的所在。
如今却成了她最不愿染就的气息, 沈晏如适才高涨的情绪就此跌入了谷底, 如置冰窖。
沈晏如觉着窒息,她艰涩唤出抱住她的人,“谢让……”
墙以外的无垠天地被切断,再不见那深青林影。她好不容易爬到了那院墙高处, 好不容易临了逃离牢笼就差最后一步, 却也就此功亏一篑。沈晏如擡起眼,正对上谢让冷漠的面庞。
谢让漆黑的眼仁儿看不出喜怒, 幽邃而不见光,冷冽的眉眼处如覆了一层霜雪。
即便谢让绷着唇角并未言语,沈晏如也知他定是生气了。因男人箍住自己的双臂极为用力, 比从前紧了不知几番, 像是要把她硬生生揉进他的血肉里。
沈晏如蹙起眉, 在他怀里挣扎着, “谢让,你弄疼我了。”
谢让望着怀中的她,那一身素衣满是尘土, 被藤蔓划得破碎的衣裙漏着点点春色,还有那双本是纤细白嫩的手, 眼下不断冒着鲜红的血,混着褐黑色的污泥,似乎因过于疼痛,她只是虚将指节搭在了他的胳膊上,没能用力。
这双手,明明是柔弱无力的,却偏偏在倔强地向着高墙以外,不惜一切地往上爬。
她就这般想离开他麽?
高墙以外的天地,处处皆是危险。她近来三番两次被人暗害甚至是追杀,那幕后之人的线索,谢让已是循着痕迹摸出了些许,如今沈晏如只有留在他身边,才能确保她安然无恙。
就像他少时在边境从军,将那只受伤的雏鸟饲养在营帐中的笼子一样。
营帐外尽是残酷恶劣的天气,还有随时捕食雏鸟的猛禽,雏鸟出笼,必死无疑。他把雏鸟保护得完好,把它关在笼子里,供它吃食,陪它玩耍,深秋天寒,他便邀它一起围火取暖。
他以为,雏鸟会是他长远的同行者。
却未想最后落得一个撞笼而死的下场,一个雏鸟只慕长空的因由。
谢让想,若是只慕长空,那他便把笼子造得大一些,只要能够容的下,他可以无限度地将笼子加大。他只想要那雏鸟可以留在这笼子里,长长地陪伴他,哪怕他自身也被困在这笼子之中,他也愿意。
沈晏如见谢让抱着她正往卧房而去,一想到那暗无天日的屋子,她抗拒极了,心底不禁生出郁气来。
随着谢让入室的步子,眼前紧阖的窗扇挡住了大半光亮,遮过了屋外的绿荫,瞧不见半分碧空。也幸得今时是天光过盛的夏日,稍有雨意绵绵时,又未有烛火,这屋内就越发的压抑沉沉,让人喘不过气来。
沈晏如挣着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拔高了声:“我不要再被关在这里了!谢让,我不是你囚禁的罪犯!”
话音方落,沈晏如察觉谢让顿住了步子,紧接着,他把她放在了案上。
冰凉冷硬的桌案硌在后背,衣裙就此顺着案缘散开,沈晏如望着俯身而下的谢让,觉着自己当真像是被钉在刑架上不得动弹的罪犯,登时慌乱了起来。
谢让听到了她口中说的话,却未答。
罪犯?她当真知晓,他对那牢狱里的罪犯是何等模样麽?
谢让擡手摸着她的面容,指腹从她的额角缓缓摩挲至眉眼,再是脸颊及柔软的唇瓣。他细细拭净她脸上沾染的尘土,像是在反複擦拭着自己藏于暗室的珍宝,不容有半点髒色玷污。
沈晏如反是越发害怕。
他的指腹带着薄薄的茧,划落在她面容上时,他带有危险意味的侵占目光总是如刀刃一般缓慢落下,仿佛要一刀接连一刀地刺入她的表皮,恨不得将她的所有碾碎,拢入他的掌心。这无异于是一场漫长的刑罚。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