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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让望着榻上面容毅然的沈晏如,没有答话。
他从她的眼里看到了厌弃与决绝,她轻柔的嗓音比世上任何的利器都要尖锐,道出的话是最为狠厉的刀锋,一字一句刺在他的心头。
可是,他又怎可能放过她?
他好不容易把她强行留在了自己身边,恣意掠夺了她的所有,占有了他从前根本不敢妄想的美好,他怎舍得让她离开他?怎甘心放她走?
谢让擡起手,想要遮住她眼睛里的厌恶。
却见她抽出他相赠的匕首,用着他教的致命招式,将锋利的刀面抵在了她自己的咽喉处。
第47章 禁锢
沈晏如从未像今日这样厌弃自己。
无比憎恶着、痛恨着身上早已消失不见的污色。纵使这些羞耻的痕迹也会随着时间淡化, 变得无痕,但被加注的痛苦彻彻底底地烙在骨子里,洗不清、断不尽。
背叛已然发生。
沈晏如觉得难堪。她总觉着刺目的天光落在身上时, 她害怕得想要缩回不见天光的阴影里。光亮意味着可见, 意味着总有一双双看不见的眼睛, 注视着她的一举一行,窥见了她犯下的错。
她无处遁形, 惊慌失措, 本能地想要逃回阴暗的地界里时, 却是对上了一张将她拖入绝地的面容。
谢让。
她想,他们之间,真是荒谬。错误的关系铸就了错误的结局,他却不顾这一切, 想要一错到底。犹如深渊里伸出的万千双手, 他固执地,甚至是偏执地, 要拉着她一起坠向这无尽的深渊里。
两行清泪划过面容,沈晏如撕扯着哑然的嗓子,再次对谢让重複着话。
“我要你放我走。”
谢让紧盯着她手里的匕首, 沉声问道:“你只身一人, 又能去哪?”
冰凉锋利的刃抵在喉咙, 沈晏如痛苦地阖上眼, 颤声吼道:“天下之大,你尽管放我离开便是!”
谢让的面色愈发难看,那眼底沉积的寒意深深, “你宁愿死,也不肯留在我身边, 是麽?”
沈晏如定然回答着他,“是。”
说到底,她现在又有什麽颜面活着呢?一身去不掉的污色与背离世俗的魂魄,早已不为世俗所容。干干净净地来,却是要如此肮髒不堪地去。
扪心自问,沈晏如无法接受这背离的所有,无法接受和自己的夫兄茍且,更无法骗过自己,这一切从未发生过。
她怕她夜里梦魇时,梦到的是她被世人推向不贞不忠的断头台,梦到的是谢珣的声声指责与彻底失望的面孔,不论她躲在何处,不安的情绪都会如影随形。
当痛苦远远越过了藏匿在心底的喜欢时,她只想离开。趋利避害,向来是人之本能,她断然无法把这满是刺的、欹折的枝干抓在手里,欺瞒着自己共沉沦。
这样的错误怎能继续下去?
只见谢让全然没了往常的冷静自持,他眼底乍现的兇光可怖,那冷冽的声线极寒,“可我偏要你留下。”
“我不要!”
眼前的视野已是模糊,被湿漉漉的水意朦胧了一切,她浑身止不住地发着抖,喑哑的嗓音满是决绝,“谢让,我不想再见你,我不要再见到你——”
银光锃亮,斩开面颊两旁不断滚落的泪珠,她只稍一用力,那薄刃就轻易地划破了她的脖颈,白皙的皮肤上析出一丝殷红的血,缘着锋芒缓缓浸染着。
离着脆弱的咽喉,只隔了毫厘。
“沈晏如!”
谢让怒声喝着,瞄準了时机,正欲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匕首。
沈晏如瞥见他伸过来的手掌,潜意识认定了这是他强夺于她的信号。
慌乱之中,她下意识双手握着匕首朝前,想要阻拦他的动作,还未及反应过来,沈晏如却觉自己刺中了什麽实处,紧接着似有温热浓稠的汁液浇灌在了她的手边,滑腻,腥甜。
所有的争执止于这一刻。
男人喉间压抑的闷哼传来,她的心尖蓦地一震,沈晏如定睛看去,只见自己手中的银刃尽数没过了谢让的胸口,皮肉破开的鲜血如注,顺着她的指尖霎时染红了指缝,只一须臾,他胸口淌出的血越来越多,嘀嘀嗒嗒地跌落在两人之间。
如同一盆冷水泼下,沈晏如屏住了呼吸,她颤巍巍地松开了匕首的刀柄,晃眼见着谢让脸色发白,眉宇间凝结的阴翳愈发浓重。
谢让从未防备于她,那尖利的刀身刺穿他可谓是轻而易举。他的衣前被血浸湿了大片,那位置不偏不倚,离心髒就差几厘,沈晏如生出后怕的感觉,此前握住匕首的手沾着他的血,此刻发软得厉害,止不住地发抖。
她险些杀了他。
谢让似是没有想到她会举刀向他,他面上的异色一闪而过,“你恨我,想杀了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