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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谢让枕在了自己的腿上,尽量让他能够舒坦一些。而眼见他越发青紫的面庞时,沈晏如揪起的心备受煎熬。
比起让她做那个选择他人生死的人,沈晏如宁愿现在中毒昏迷、生死不明的人是她。
不论如何,是她把谢让推向了生死一线的绝境,把生的权利给了姜留。今时她陷入这般两难全的痛苦之中,只得一遍遍无声祈求着,他一定不能死,他要好好活着……
指甲深深嵌入手心里,翻腾的情绪如潮水泛滥,沈晏如惴惴不安地坐在马车里,心绪久久难平。
不知过了多久,帷幔被风掀起一角,沈晏如望着前处若隐若现的梅园,那轮廓伫立在日光下,深青一角笼于薄雾之中。
很快,谢让便被交给了在梅园歇脚的神医,入了卧房。
沈晏如忐忑地守在紧闭的屋门外,于廊庑下来来回回地踱着步。
直至月升日落,她蔫蔫地倚在台阶处睡了过去,忽听得屋门推开的吱呀声响,沈晏如当即从梦中醒来,连忙问向神医,“请问兄长他怎麽样了?”
神医少有的面容严肃,“毒已入肺腑,我为了清理他体内的毒素,不得不切开皮肉、放血治疗。虽说眼下他脱离了生命危险,不会再被剧毒所迫,但这治疗的法子太过伤身,所以谢无争什麽时候能够醒来,便是未知数了。”
心口被重石堵得厉害,沈晏如徒劳地呼着气,跌跌撞撞地跨入门槛。一进屋时,血腥之气就弥漫开来,混着重重的药味。
重重帘幔遮掩的榻上,谢让的面庞过分苍白,薄唇乌青,概因那双眼是紧阖着的,没了往常慑人的淩厉目光,平添了几分脆弱。
他身上只着了一件深色的中衣,许是神医甫上了药包扎,那衣襟松松垮垮地敞着,异于平日的严丝合缝。锁骨往下白色的纱布缠了一重又一重,依稀有着鲜红的血色浸过,忆及神医所言的放血治疗,怕是就从这里切开的。
沈晏如踌躇着步子,忽的不敢上前细看。
与其说是不敢,不如说是不忍。
她觉着自己的胸口似也被深深扎了一刀,是那样的疼痛。
***
京城另一处,隐秘的雅阁内,香风袭人,律动的珠帘随风摇晃。
姜留轻车熟路地步入其间,撚起折扇拨开珠帘,朝着屏风后的人端正行了一礼。
幽幽的嗓音从红木雕花条屏后传来,“身体恢複得可还好?”
姜留轻笑了一声,“托您的福,我还活着。”
那话中怪异的语调并未遮掩,姜留捏着手中的折扇,双眼半垂。他这中毒昏迷,足足五日才醒,又再费了不少时日慢慢恢複,他才得以下塌行走,来到此地。
似是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满,屏风后的人劝慰道:“绥宁,这事你怪不得我,是那蠢材办事不力,没有杀掉沈晏如,反而把你拖下了水。”
其人所指的“蠢材”,自是与姜留一道入赏花宴行刺沈晏如的兇手。
闻及此,姜留面色愈冷,“若非您有意把他安插在我身边,让我带他进赏花宴,我如何会出此下策,用他的毒刀划伤自己,摆脱嫌疑?”
胳膊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姜留收起了折扇,瞄了眼衣袖。
那时趁着群人混乱,无人注意到他,姜留便借机给自己的胳膊划上了一道。他心知肚明,这赏花宴受邀出入的人皆有记册,如果不能洗清自己的嫌疑、证明自己与兇手非是同路人,依着谢让的性子,第一个就把他抓去大理寺。
姜留又听屏风后的人叹声道:“绥宁,我自是信得过你的才智,这点小小危机,难不倒你。你能平安归来,便证明我看人的眼光再正确不过。难不成你与我共事这些年来,还不知我的习性?这世间弱肉强食,活不下来的,皆是无用之物。”
姜留眸中的情绪越深,但他只是望着屏风处若隐若现的身形,并未出声。
那声音不紧不慢地续道:“绥宁啊,我可是对你予以厚望。从你归入我麾下那日起,就应当清楚,我的人,就应当是在撕咬之中站到最后的那一个,若活不到最后,便证明你还不够格,做不成我身边的人。你是我一眼相中的,我相信,你绝对可以做到。”
姜留绷着唇角,“下回您要这样做,至少提前知会我。”
“好了,别生气了,我差人给你送些珍贵药材到姜宅,这些日你便好生在家中休养吧。那些侍卫你用得不趁手的话,你自行去挑挑添置吧,我也不会再给你送人了,”
屏风后的人顿了顿,又再放缓着嗓音,“但愿你,也不会让我失望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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