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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沈晏如漫无目的地走在亭台边,清幽的池水晃着跃动的金光。
直至她不经意间瞥见一抹重影,于落英之下极为显眼。
横枝斜生的尽头,微风拨开簌簌花衣,唯见谢让拈着黑白棋子,正于竹下独自下棋。摇曳的竹影落在那冷峻的面容上,添就了几分绝尘的气质。
她已是多日不见谢让。
如今知悉她自己那等心思后,沈晏如自认往后也不敢再与夫兄有什麽往来。既已生了不该有的心思,那便要趁早掐断才是。日后她可以慢慢还谢让的恩情,但万万不可再像之前那般亲近。
沈晏如下意识折过身欲离,却闻一个女子的嗓音响起。
“你也认识无争哥哥吗?”
沈晏如回过头,碰见中书令的千金孟月枝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其身后还跟着不少世家小姐与子弟,皆是今日赏花宴中随孟月枝一同游赏的年轻人。
泱泱人群的中心,只见孟月枝瞄了眼前处下棋的身影,遥遥对谢让唤道:“正巧我带着大家游赏到这里了,也请无争哥哥一起吧。”
沈晏如背对着谢让,借着身旁的竹影悄然藏住自己的身形。
她思索着如何用借口快速逃离此处,以免撞上谢让,奈何此处小径被迎面而来的一衆围得水洩不通,身处视线焦点中心的她,没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溜掉。而更令沈晏如绝望的是,孟月枝的发问已紧随。
孟月枝满眼新奇地看着她,“还不知你是哪家的娘子?”
沈晏如掐了把袖中的手指,若是她和盘托出,告知孟月枝自己是谢家的,那势必会被这中书令千金留住叙话。她此前有所耳闻,因殷清思和郑夫人交好,少时孟月枝时时去国公府玩耍,与谢家兄弟关系还算不错,若非谢让不肯定亲,孟月枝早过了门。
可若是不告知孟月枝,胡编乱造一个身份……今此宴会里人多眼杂,她必会露馅。
纠结之余,沈晏如索性擡手扶着额角,凝眉装作身体不适,难以回答她的问题,也好一并逃离这等场景。
果不其然,孟月枝登时接言,“咦,这位娘子,你不舒服吗?我派人给你请个大夫吧。”
沈晏如虚将眼皮一擡,“没关系……我自己去那边歇会儿就好。”
岂料甫擡起脚,沈晏如只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冷如山涧泉响。
“她是我弟妹。”
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竹林处而来,那墨色长靴踩在飘落的竹叶上,轻微的声响在沈晏如听来却是极重,渐近的步子一下又一下叩在她的心头。
“原是沈娘子,是我照顾不周了。来人,快扶沈娘子去歇会儿。”
孟月枝说完就招呼着周旁跟着的仆从,还不忘一面对谢让提议着话,“无争哥哥,我们正要去投壶呢,我阿娘这次可是拿出了好多好东西作奖赏。”
沈晏如已无暇去听谢让的答複了,她从始至终不敢望向谢让,只得假作因头疼无法顾及,眼见孟月枝招呼来的仆从将要把她带走,沈晏如如获大赦,擡脚就要离开,“谢过孟娘子。”
不想还未走出半步,沈晏如只觉一抹重色横生生地闯入视野,谢让已步至她的跟前,男人魁拔的身影置下浓重的影,无形间阻绝了上前欲搀住她的仆从。
那低沉的嗓音也一并响起,“不舒服的话,我带你去。”
沈晏如身形一僵,她擡起眼皮看着谢让,男人向来洞穿万物的目光落至,他冰冷幽邃的眸子定定地盯着她,像是早就识穿了她随意找的借口,不愿让步。
她知自己这几日故意避着谢让的事情,恐怕一早就被谢让察觉。近来他好几次关心她的病症,亲至晓风院探望,都被她寻着由头闭门不见,如此一来,谢让应是有些恼了,怕是这世上还没有人像她这样四处让谢让吃闭门羹。
越是这样想着,沈晏如越想要逃。
她无法面对自己生出的另类心思,更不愿与谢让再有什麽牵连。
沈晏如正思忖着如何离开时,姜留的嗓音插入其间,为她解了围,“谢少卿,不是沈娘子不愿去歇着,而是她此前才答应了我,要同我一道去投壶。”
不远处,姜留摇着骨扇,踩着慢悠悠的步子走来,那嘴角衔着惯有的笑意。
孟月枝偏过头望着沈晏如,“沈娘子的身体可还行?”
沈晏如礼貌地接过了话茬,“没关系……一道去瞧瞧大家投壶,还是没问题的。”
话落时,沈晏如偷眼瞄着跟前的谢让,那面容冷漠如冰,未有半丝变化。她暗暗松了口气,比起和谢让独处,沈晏如倒是愿意同姜留一同去投壶之处看大家比试。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