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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抱的是他吗?还是……她正在梦里,抱着她的梦中人呢?
谢让望着她无意识缠上来的双手,又再折回,静坐在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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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如难得有了段清净时日。
大夫言之她的腿需卧榻静养,她也只得閑居晓风院内。眼下谢珣之事未有进展,至于她祭拜父母一事,也早在离开伏鹿山前谢让带着她遂了此心愿。她一时亦无事可做,索性安心养身子,以免落下病根儿。
已是三月,春时风渐暖,庭内花枝摇曳,不时幽香阵阵,掠过窗扇。
沈晏如听闻,谢初序被谢老爷子罚的事虽未对外透露细节,但一衆隐约知晓此事是由她沈晏如而起,今此看来,就连谢老爷子和大公子都偏向她这里,往常跟风嚼她舌根的,渐渐都没了声。
她本不在意这些閑言碎语,只是府上的人对她的态度明显转了个弯,没了往常的磕碰与争执,她也省去好些麻烦。
是日,沈晏如用早膳时,钱嬷嬷笑吟吟地走了进来,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少夫人,今儿个是您生辰,管家一早就吩咐伙房煮了长寿面,还有府上早早备好的生辰礼,已经送到晓风院来了。”
沈晏如抓了一把荷包里的碎银子,“他们也算是有心,把这些都分给他们吧。”
今时生辰,沈晏如亦提不起什麽兴致来。许是最近在榻歇息得太足了,她总觉着有些烦闷,即便晓风院内来来往往的小丫鬟们为她祝生辰颇为闹腾,算不上清净,她却觉得少了些什麽。
空蕩蕩的。
中庭花荫满地,青萝绿枝蔽日,从前简陋的院子早已修饰得雅致,不比府上其余院子差。可沈晏如总觉得空,无形间像是有什麽缺失了,难以填补。
至了午后,临着高立的白墙,无人相往,树影落在轻摇的藤椅处,沈晏如正卧在椅上,阖眼小憩。微暖的风拂面,若隐若无的花香萦绕鼻尖,摇晃的椅身吱呀吱呀,与着沙沙的树叶声响回在耳畔。
中途钱嬷嬷过来,向她呈上一做工精湛的锦囊,言之是姜留派人捎来的生辰礼,沈晏如打开瞧见其里是一枚寺庙里求来的护身符,旋即她提笔书信,回言谢了姜留的赠礼。
待做完这些,她随手收好了护身符,倦意附上眉眼,不一会儿沈晏如卧在椅上便沉沉睡了去。
日渐西沉,朦胧的霞光笼于天际,尽潋滟。
夜幕低垂,一串极轻的足音越过廊庑,不疾不徐地步至墙头下的藤椅。
谢让驻足于藤椅边,幽邃的眼眸望着安睡的沈晏如。
瓷白胜雪的面容上,其眉梢微凝,尚未舒展,似是有什麽烦心事扰了她的清梦。
夜时春寒尚在,那纤细玲珑的身躯上只搭了一薄薄的绒毯。
概因她睡着时不太安分,翻动了身子,故而本应好生覆在她身上的绒毯往下垂落了好许,已是掉在了她的腰间,半吊在藤椅边缘,留得她上半身单薄的衣衫晾在夜色里。
晚风掠过,撞了她满怀,拨弄着她略敞的衣襟,灌着丝丝凉意。
谢让皱起眉,躬身撚起绒毯,朝她身上拢了拢,“天还未暖,怎能这般胡来……”
却是留意到她抱在心口处的锦囊时,谢让的手顿在了半空。
锦囊的扎口并未全然合紧,露出了半张字条,斜斜地搭在她的手背上。而字条上落款的“姜留”二字,直直闯入他的视线。
谢让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姜留赠予沈晏如的生辰礼。不过也不知姜留所赠的是为何物,她连着入睡都要紧紧抱在怀里,可见沈晏如极为珍视。
是珍视这礼物,还是珍视赠礼之人?
谢让盯着那锦囊,眸中的阴翳渐渐爬满眼角。
她对谢珣情深,也珍视诸如姜留这样的人。
即便这其中的感情对她而言不关乎风月,她把姜留当作竹马也好,当作少时的哥哥也罢,姜留在她心中,始终占了一席之地。所以她会在姜留受伤时,如此情急,如此不顾及她自己的性命,也要请求他救姜留。
只此一点,是他谢让得不来的东西。
可换种说法,她喜欢谢珣,又或者喜欢姜留,甚至是喜欢任何一个旁人,唯独,不会喜欢他谢让。
——独独不会喜欢他。
风渐疏狂,得来这样的答案,谢让觉得呼进的气犹如一道道冰刺,顺着喉咙刮过肺腑,刺着、磨挠着心口。
他再清楚不过,她不会背叛谢珣,即使往后年月里,她生了改嫁的心思,她也不会违背世俗,和他扯上关系。
谢让垂眼看着她,那面容近在咫尺,安睡的模样毫不设防。
或许今日是她生辰之故,她的妆容瞧着比素日豔丽些许,平添了几分妩媚。宛若芙蓉的脸上,嫣红的唇瓣沾了点点口脂。他比谁都知道此处的柔软,曾一度烙印在他的脖颈,消不去、除不掉,夜夜如影随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