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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为了他……
思及此,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谢让擡起手抚着她的后背,以指腹轻轻摩挲过那道疤痕。
好似这样,他便能通过这道疤,感知到她的疼痛。
即便这伤口早已愈合脱痂。
适逢屋外脚步声渐近。
“大公子,药——”
白商话还未完,就被噎在了喉咙里。
他甫跨进门槛,便见床榻处,大公子俯身在沈晏如之上,那如细藕的双臂勾连着谢让的脖子,二人的身形交叠相连,像极了正在缠绵云雨。
这晓风院里的卧房本就简陋,说是临时收捡出来的柴房也不为过,只有必备的家居陈设,一榻一案,连个屏风都不曾有。唯一的炭火,也是大公子昨日吩咐才添置上的。
故而白商一入内,直直撞上这等绯色画面,惊得他目瞪如鼓。
听闻声响,谢让回过神,从容地拉起垂落的衣袍为沈晏如披上。
随后他起身望向白商,神色镇定。
白商瞄了眼榻上昏迷的沈晏如,心中恍然,原来大公子只是在为二少夫人拾起掉落的衣袍,为她重新披好。
也是,他在想什麽?大公子向来不近女色,又怎会趁人之危呢?更何况,这是二公子的妻。
谢让接过白商手里的药,“去打盆水,要冰的。”
白商得命退下后,跨出门槛时又暗叹这沈氏不好命,好在她遇着的是大公子,大公子为人正直,加之二公子之故,他对身世可怜的弟妹多加照看也是情理之中。
许是白商进门时的动静过大,又许是沈晏如睡得本就不安稳,谢让在一旁挑撂着炭火时,忽闻身后传来她的轻咳声。
沈晏如是在疼痛中醒来的。
彼时她还擡不起沉重的眼皮,只觉喉中烟气尚在,呛得她连连咳嗽。她下意识动了动手指,那钻心的痛觉瞬时让她低吟出了声。
自己还活着?
思绪徐徐流转,沈晏如回想起那时她身在灵堂,她用香灰扑灭了棺木上的火,却是在费力挪开棺盖一角时,始才得见,棺木里谢珣的尸身为假。
得知谢珣尸身早被转移,沈晏如绷紧的弦随之一松,加上浑身太过疼痛,疼得她两眼发昏,接着她便瘫软在地,逐渐失去了意识。
按理说,她应当葬身火海了才是。
淡淡的安神香落在鼻尖,浅浅萦绕,越发明晰,那气味她早前在灵堂已熟知,这是谢让身上的。且她感知到身上所着的外衣布料陌生,不像是她自己的,那麽只可能是……
谢让救了她。
如她所料,沈晏如费劲睁开眼时,那一身墨色在模糊的视野里逐渐成形,不用刻意去猜也知,这人正是夫兄谢让。
与此同时,耳畔还有着水声溅落的哗响,像是有人在拧着帕,湿漉漉的水跌进木盆里的动静,不多时,随着渐近的水雾,她察觉那道墨色身影贴近了她身侧。
沈晏如已看清了眼前。
谢让拿着方拧好的帕,走近了榻边,她几近是仓皇从榻上坐起。
却又因动作太大,身上的伤势随之扯动,她被疼得蜷缩了身,半个身子屈在了厚厚的布衾里,连着面容也埋了进去,一并捂住了她口中的痛呼。
谢让自是察觉她醒后下意识退避的反应,他望着陷在被子里的沈晏如,眉心微皱,语气不自觉地严厉了几分:“不上药,只会更疼。”
他却不由得去想,若她醒来第一眼见到的是二弟,她还会如此吗?
沈晏如擡起头,正对上谢让的双眼,那目光中含着冷意,让她不寒而栗。
她看着谢让手里的湿帕,明知他是好意,她却有些不知所措。一想到眼前照顾她的人是自己亡夫的哥哥,她心底的抗拒油然而生。
先不论身份的悬殊,她与他,似乎不应当这麽亲近。
沈晏如敛下眼,伸出手试图去接那拧好的湿帕,“多谢兄长……我自己来便好。”
毕竟这晓风院里无一仆从,她使唤不了谁来代替谢让为她上药,只能自己动手。
但指尖触及那沾着水珠的帕子时,沈晏如忍不住呻丨吟一声,蓦地缩回了手。
她倒是忘了,她的双手在灵堂里被香灰烫伤,根本无法灵动自如。
沈晏如咬着牙,颤着发疼的手指,十指连心的痛犹如针扎,她难以压住喉咙里的声音。
忽觉自己手腕被一湿热的掌心箍住,她听他低沉的声线从跟前传来。
“忍着些。”
魁拔的身形就此半跪而下,谢让蹲身在她榻边,一只手毫不费力地制住了她还想往回缩的动作。
他捏着帕,轻轻地为她拭去指上灰痕,从纤细的指节,到柔软的指腹,缓缓张开的指缝,巨细无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