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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诩家世才情在建康城中高人一等,眼前女郎与她的气质截然相反,却能得谢六郎另眼相看,直接被他叫到身边坐下,让她无端升起极强的危机感。

忐忑观察中,王芷怡脸色青白,手中帕子攥紧成一团。

众女眼神意味复杂,扶萱对她和谢湛这样如猴一样被人围观打量的处境当真不大喜欢,但想及今日已收到赐婚旨意,她现在是谢湛正儿八经的未婚妻,脑中就不免生出主意,觉得这整好是个绝佳机会,可以宣告她们灼灼而望的郎君已染“名花有主”了。

故而,当着众人的面,扶萱从袖口中取出一枚缀着白色如意结的羊脂玉玉珏,朝谢湛旁若无人地道:“我本想赠你个香囊的,可我绣工不好,只会打珞子,就做了个这个给你佩戴,喜欢么?”

无论是香囊还是玉珏这样的佩饰,被女郎赠予郎君都有表爱表情的意思在。围观女郎们惊大了眼,激跳着心,紧张地去看郎君如何反应。

这可是谢六郎啊!一代名士、大梁无出其右的风华郎君,如此身份、风姿、才情,什么东西没见过,怎样被人示爱的场面没经历过,她们极为关注他是拒绝还是接受。

郎君低垂浓墨的长睫掀起,幽邃目光看来,其间却多了几丝流光在徘徊。

他看扶萱细腻如雪的面上尤有跳舞后未消下的红晕,明亮的眼睛中波光潋滟,他清楚,她这做戏是真的,期待他当真满意她的赠礼的心思也是真的。

谢湛配合地点了下头。

扶萱立刻得寸进尺地道:“那我现在给你戴上。”

谢湛轻笑一声,她如此迫不及待地要当众宣告她对他的所有权,惹他好笑,又惹他喜欢,他再度配合地挪开左臂,甚至侧身朝向扶萱方便她动作。当着女郎们的面,扶萱就这么将她的赠礼绑在了他腰间。

此举一出,方才还看不懂这二人如何一回事的人们再不能装作没明白了——能使如此清高矜傲的谢六郎当众接受示爱的女郎,必定与他关系不简单。

先前端着身份,在旁听众女郎与谢湛寒暄的王芷怡此刻一张脸无比难堪,她的堂妹王艾昨日进宫参加秋宴,回来后便朝她讲过一个扶家女郎如何艳美,岂知今日这个女郎就出现在谢六郎的生辰宴上,还与他举止这般亲密。

众女讶然中,王芷怡明知故问地轻柔开口:“六郎,这位女郎是谁人?”

扶萱敏感地听到了这位女郎唤谢湛“六郎”,抬眸打量过去,是个矜持高雅的女郎,脸上虽然有浅笑,倒是与谢湛有几分相似的矜傲气质。

直觉使然,扶萱觉得这位女郎与其他女郎不同,至少与谢湛的关系不同,她笑容逐渐收了些,也如王芷怡那样看向谢湛。

在王芷怡突然唤他六郎时,谢湛就知扶萱会计较,见她此刻不悦望来,谢湛开口率先朝她解释:“这是王霁之的七妹。”

一句话清清楚楚地撇清关系后,谢湛抓住扶萱的手就缓慢起了身,朝疑惑的众女郎言简意赅地介绍扶萱:“这是我未婚妻,我二人圣人赐婚。”

此宴的目的已经达到,谢湛再无耐心等人们潮他打探别的,话毕便牵扶萱出了宴厅。

他们身后,留下的女郎们之间响起了低低的、此起彼伏的、不可思议的倒吸气之声,她们看向面色苍白的王芷怡时,不止诧异,还流露出“谢六郎怎不是与王七女郎结亲”的微妙眼神。

谢六郎带着未婚妻离开后,王芷怡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成了众人焦点。

扶萱出现之前,建康城的女郎们虽追捧爱慕谢湛,但因他那不可忽视的优越身份在此,除却王、余、刘几家一流世家,纵使有女郎春心萌动,却也不敢抱与谢湛结亲的奢望。她们都心知肚明,那样的钟鼎世家准家主,要娶回来的妻子定然是身份匹配、才情匹配、性格娴雅的女郎,以此条件,众人虽不甚愿意,却也私下公认那样的女郎乃是王家七女。

却不料,游学半年的谢六郎久未出现在人前,这甫一现身,便接了个赐婚旨意。

如此,那一向一副谢家准主母般的傲然作派的王七女郎,又该如何自处呢?

**

秋末的夜空星光点点,月光皎皎洒照船舷。

分明在扶家进建康城当日,谢湛才翻进扶萱的院子“清溪园”中与她私会过,几日不见而已,就忍不住要时刻与她腻在一起。二人刚行到船尾无人的栏杆边,他就从身后将扶萱搂在他怀中,下巴搁在她肩上。

谢湛偏头在扶萱脸颊上啄了一下,又去她的耳垂边啄了下,“舞很美,我很喜欢。”

扶萱背靠在郎君怀中,不满地嘟了下嘴,“我又不是舞女。”

她言下之意是他怎能说喜欢她的舞,而不是喜欢她的人,谢湛心情很好,被她的暗示搞地笑了声,“我喜爱的自然是你。”

扶萱终于满意地哼了声。

谢湛温柔地吻了上去,扶萱亦眷恋互相的缠绵,随他吻她,她配合无比。初时她只扶着船边栏杆,吻着吻着便转过身,与他面对面。

两人意识浑沌,鼻中、口腔中全是对方的气息。扶萱就迷迷糊糊地小声唤他:“六郎。”

“萱萱。”

忽地,谢湛身后传来一股并不低的声音——

“谢六郎……”

谢湛与扶萱被迫分离。谢湛压了下呼吸,回头一瞧,王芷怡站在他身后,双眼泪花点点,以一种被人辜负后极为受伤的眼神看着他,潸然欲泣。

王芷怡是真的想哭,这二人离开宴厅出来后,她追出来本想问清楚那什么赐婚之事,哪料到会见到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她等了半晌只见二人越来越投入,像要揉进彼此骨头里。

谢六郎怎么能、怎么能不顾世家公子的颜面,孟浪如此!放荡如此!

王芷怡压着声音失望地:“你们当众在做什么?你怎会是这样的人?不要脸如斯——”

谢湛冷声打断:“王七女郎慎言!”

王芷怡的控诉被打断,明显怔了下,这才发现自己因愤怒而失了态。然而当她调整心态时,突见扶萱从谢湛身后探出来的脸,瞧见她尤带水光的红唇,和疑惑的眼神,王芷怡脑中“轰”一声便立刻炸了开。

她高声委屈地问谢湛:“谢六郎,你怎能这样对我?你当我是什么了?”

女郎的纠缠谢湛可谓是司空见惯,但那些人大概也就看他时眼神痴了些、脸上再红些,或是行为扭捏些,或是做些无伤大雅他能置之不理的举动,从未有人像王芷怡这样,自认是与他有何特别的瓜葛,当着他的未婚妻的面,还问的出“你当我是什么了”这样的话,好似他玩弄了她的感情似的。

这种自以为是的亲密谢湛再讨厌不过,他讽刺地笑了声,回答:“王七女郎是我至交好友的胞妹,我谢长珩还能当你是谁?你想当我的谁?”

王芷怡被他的反问问住,身后哄哄闹闹的声音传来,王芷怡咬住唇瓣,忍着眼中泪意不敢发作。这个郎君的眼神是冷的,话是冷的,心更是冷硬如铁。

可谢湛身后的女郎却继续冷眼旁观不下去了,她素手捉着谢湛的广袖,袅袅婷婷地从郎君身后行出来,与他并肩,眼神不冷不热地看着王芷怡,开口的声音并不收敛:“这位女郎,无论往前你是我未婚夫的谁,无论你曾当他、他曾当你是谁,如今他已是我的未婚夫,我们很快会奉旨成婚,从今往后,他就只会是我扶萱的谁,与旁的女郎再不相干了。”

月华皎皎洒照,宴会接近尾声,多人出了厅来呼吸新鲜空气,被人不着痕迹地刻意地引来船尾,本是想看一场三人之间的好戏,最终却看到一位女郎几乎是碾压式的宣示主权的意思。

众人深吸了口气:这位女郎竟是如此强势,倒是与谢夫人的脾气有几分相似,当真进了谢家,恐怕也会将郎君的后宅管的死死的罢。可谢六郎不是谢渊那等温和性子,性子倨傲无比,被人这样管着,焉能长久相与?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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