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的身上很冷,如果不是听到了几声短促的呼吸,她几乎要疑心他的死活。
囚牢之中只有一根即将燃尽的蜡烛。
凭借着微弱的光,常晚晴拔出短剑,用那锋利的前端割开了他的衣裳。
连片的血肉模糊在一起,尖锐的布帛断裂声响彻囚牢,不知何处碰到了伤处,那处于昏迷中的人动了动指尖,下意识擡手,抓住了身前的人。
常晚晴没有出声。
她凝神屏息,将那胸前的衣裳为他褪了下来,在感受到他胸腔的一丝起伏时,常晚晴的泪水忽地落在了他的前襟。
指尖不可自控地轻晃着,她从袖中掏出药瓶,一点点地将药粉均匀地铺开在伤口处。那一处贯穿的伤瞧着触目惊心,好在不曾伤及心肺,只差一点。
只差一点,她就再也看不见他了。
常晚晴将他的伤口包扎好,泪水一点点打湿了绷带,又被她擦去,又一点点地落下。她压抑着呼吸,这些时日的委屈与难过,不甘与痛恨,还有许许多多的迷惘,都倾洩在狭小的囚牢中。
只有在他的身边,她才敢落下眼泪。
几乎是俯在他的身上,将泪水流了个干净。常晚晴压抑着呼吸,压抑着汹涌而出的无数情感,咬紧牙关,不肯让自己吐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啜泣声隐约而现。
“怎麽办啊,孟拂寒,”她垂首,用双手捂住面容,遮住了夺眶而出的眼泪:“即使知晓了你可能与哥哥的死有关,我也还是不想杀你。”
从最开始,她就没想过要将利刃,对向自己心爱的人。
不知哭了多久,哭到头有些晕。太阳穴胀鼓鼓地痛,鼻腔塞住,难以呼吸。
她重重地吸了口气,擦干净泪水,将脖颈间的红玉取下,挂在了他的胸前。
常晚晴低头,轻轻吻在包裹好的绷带上。又摘下披风,盖在了男人的身上。
“快快好,快快好……”
她轻声呢喃:“小时候我跌伤,阿娘就是这样哄着我,给我唱着好听的歌谣。”
“……这块玉,是我降生前,爹娘特意为我求的。只要有它在,就能保佑我的平安。”
常晚晴道:“现在我将它给你。孟拂寒,你不能让我失望,你要活着。”
她说完,不敢再去看男人的面容,直直站起身子,準备往外走去。
“……阿晴。”
一声极轻的呼唤。
像是意识不清的呢喃。
常晚晴背过身,扶着门的手顿了顿,回头最后看了他一眼,打开了门。常晚晴步伐越来越快,逃也似的离开了此处,浓重夜色将被黎明驱散,常晚晴找到了薛显,从他手上牵来红珠,马鞭响起的同时,常晚晴道:“我要回京。”
薛显上马,道:“我与你一起。”
常晚晴没有再拒绝。
她知晓自己势单力薄,如今能有一个帮手已是不易。阿爹被人调走,她在西平便没了倚仗,只有回京,只能回京。
她不信孟拂寒会做出通敌之事。他平日里物欲淡薄,常晚晴看过孟拂寒的账册,除了一些该有的田庄房産,几乎没有什麽额外的支出,就连平日花费最多的,也不过是添置和保养他的那些武器。
可以说在与她成婚之前,孟拂寒过得,比寻常人家还要简单许多。
若是为了财,孟拂寒不至于此。
但若是为了旁的事……苏合她也不是不曾见过,苏合那日所言她细细思索过许多回,如今因着塔娜,反倒清晰了许多。
孟拂寒这些年若当真与北齐有不少往来,苏合待他,绝不会是那般态度。
常晚晴策马而去,红珠是北疆烈马速度极快,她特意放慢了速度,等待着薛显,问道:“我让你帮我寻来安四叔,找到了吗?”
宋缙了解她身边的人,一早便将安四叔与玉澜玉漱都与她隔绝开来。常晚晴从桑格处大约知晓安四叔他们被关在府中何处,只是自身忙乱,只能托薛显去寻桑格,将几人解救出来。
“已经找到了,安四叔正带着人往此处来,他听了郡主的吩咐,已经往并州去了。至于保护郡主,他拿着国公府的令牌寻了人来,都是忠心耿耿,跟着国公大人上过战场的死士。”
薛显说完,才问道:“郡主为何要查并州?”
常晚晴沉默一瞬,答:“我总觉得,并州或许会有我想要知道的东西。”
第 74 章
第74章
门再一次被推开的时候, 里面的人已经醒了。
宋缙看着那小窗中透出的半点天光,转过身子,目光落在孟拂寒的身上。
他身上披着阿晴的披风, 半倚靠在墙边。因着受了重伤,一只腿无力撑起, 另一侧的手单手撑地支起身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