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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声慢 作者:吃汤圆啊

第3节

隋天河愣了一下,躬身道:“隋天河听令。”

“本座命你即日接任冠月峰礼君之位,以扬州为据重整冠月峰事宜。”

隋天河彻底怔愣在了原地:“左君,这、这不合规矩!我资历尚浅,功夫也、”

祈声冷然道:“本座乃是冠月峰主,本座说你是礼君,你便是,谁敢不服,叫他来找本座。”

他看了一眼隋天河,闭目掩住了诸般情绪:“你以为只有你恨吗?礼君隋君奇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他敢动礼君,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剥皮拆骨!”

“你是君奇义子,父子相承,他未竟之事本座交给你,你敢不敢接?”

“敢!”隋天河性情直率,莽撞如火:“义父愿为左君肝脑涂地,天河也绝无半分怯意。”

祈声静静地看着隋天河,语气铿锵:“本座不要你肝脑涂地,本座要你活着。先是云芸,后是君奇,本座的故人已不多了。若哪日本座身死,不要顽抗,保命为上。本座若死,也必先为你带走申埙。”

隋天河一介身高七尺的昂藏男儿闻言竟然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左君!是属下无能!属下无能啊……”

祈声微一皱眉,训斥道:“不许哭!如今你是冠月礼君,只有别人向你哭的份,怎可示弱于人!”

隋天河一哭,祈声心里同样直发堵。祈声与隋君奇相识十余年,隋君奇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于他而言,隋君奇是下属,是心腹,也是知交。他之所以能安心闭关三年,就是因为外面有忠心耿耿的隋君奇替他守着。谁料申允图疯狗咬人,全然不顾首尾,竟然联合外人对付隋君奇。

隋天河尚可为他义父痛哭一场,然后为他重整河山,再伺机而动,可他不行。他这个冠月峰主的位子从来没有安安生生坐稳过,他年少接掌冠月峰,无依无靠,先后扶持了岑云芸和隋君奇,建立了自己的情报路子才勉强稳住局势,压倒申允图一筹。

可六年前岑云芸忽然失踪,他派人遍寻无果,如断左臂;如今隋君奇被杀,便是断了他的右臂;自己修炼《玄幽元录》的《业火篇》在第九层的瓶颈一卡就是三年,如今魔心破绽日益突出,竟然隐隐有崩塌之意。若非如此,区区一个申允图怎敢在他面前造次?

他平生狂妄傲物,还是头一次落到这样进退维谷的尴尬境地里。

祈声对隋天河细细点拨、殷殷嘱咐了一番,他手下可用的人不多,隋天河天分不差,又肯下苦功,打理教内事务也算井井有条,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委以重任。何况他是隋君奇的义子,祈声嘴上虽然不说,却总是要厚待他三分的。

待他把事情交代得差不多,已经到了该用午饭的时候了。

隋天河看着祈声一身娇俏女装,觉得颇不自在:“左君,这已经晌午了,您是不是换身衣裳,我们出去吃顿好的?”

吃吃吃,就知道吃。祈声心里骂他没出息,他越是生气,脸上反而笑得开心起来:“你想去哪儿吃啊?”

“水云间!”这可是全扬州城最好的地方,美酒美食美人一个不少。隋天河看着祈声愈发灿烂的笑意,总觉得心里毛毛的,于是补了半句:“您、您看怎么样?”

“去!”去你个大头鬼!

祈声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在扬州城呆久了,功夫长进不大,风流见长啊。”

隋天河终于发觉不对,刚要起身请罪,就觉得肩膀一痛,整个人被按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左君……”

祈声笑笑:“天河哀恸过度,脑子还不清楚,不然怎么会大仇未报,还记挂着水云间呢?”

隋天河欲哭无泪,他冤啊!他本来是想祈声一路被追杀,定然是风餐露宿、夜不能寐的,必然是想到水云间松泛松泛的。但是碍于他方逝父,定然不好提出来,他这才开口的。

“本座还要在扬州盘桓一阵,你这些日子便把玄幽元录的第七重练过去吧。如今你师父不在了,本座少不了要提点你一番。”祈声笑眯眯道:“等本座离开扬州,便来查验一番。”

说罢,祈声提步欲走,忽然又转了回来:“本座的鹤骨呢?”

隋天河:“……”您叫价叫出来的一千金呢?

不过这话隋天河自然不敢说出来,乖乖将名笛鹤骨奉上:“您这是要去哪儿啊?不用过饭再走吗?”

祈声拿上鹤骨,笑意盎然道:“我去水云间用饭。至于你,这顿就免了吧,想来你思及你义父之仇也是食不下咽的。”

隋天河:“……”被坑走了名笛鹤骨和一顿饭的隋天河觉得这波亏大了。没娘的孩子像根草,没义父的孩子草都不如啊。

祈声这几日难得心情转晴,他悄悄潜进一家成衣店的库房,随便挑了件料子还算过得去的衣服换上了,将脸上的妆洗掉之后,把玩着装名笛鹤骨的盒子大摇大摆地走到了街上。

烟花之地他没少去过,多数时候是去喝个小酒,听个曲子的。他平生称得上爱好的,一个是武,一个是乐。练武他还算勤勉,音乐上就要懒散许多,更喜欢别人奏给他听。

不过他秦楼楚馆各个地方听得多了,便知道大多都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琴棋书画无不ji,ng通也就是个幌子罢了,真考校起来每一个过得去的,多半是谙熟,却不ji,ng湛。

说来说去,他听过那么多人演奏,还是魏青玉最让人舒心。画平竹的笛声确实是一绝,魏青玉虽然比不过他,可听魏青玉吹笛子不要钱啊,还能随意点曲子,怎么想怎么舒心。

祈声又改主意了。他不打算杀魏青玉了,他要把魏青玉抓回去天天吹笛子给他听,实在不行还能让他上街卖艺,给他赚点钱。

祈声交了钱进了水云间,门口的小厮笑嘻嘻道:“郎君今日来得巧,我们魁首水中月今日登台献艺,以酬诸位盛情。”

他心中一喜,看来这次倒是来得值了。水云间是近几年崛起的,祈声之前来得时候水中月尚还没有出道。这些年他虽未曾涉足扬州,也对水云间的水三娘有所耳闻。据说她艺双绝,琴棋书画俱受教于大家,尤其是一手阮咸弹得出神入化。

祈声不敢指望他能真如画平竹那般擅长奏笛,只求她有魏青玉那样的水平,别太堕了名声才好。

进了水云间,他在一楼大堂挑了一个视角不错的地方坐下。此时大堂内人不算多,有不少清秀伶俐的小姑娘在人群间往来穿梭,给人斟酒布菜。西侧的层层纱幔后面隐隐约约能看见几个绰约身姿,映着窗外水波烟雾缭绕,如真似幻,丝竹声从中流淌而出,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桂花甜香,让人熏熏然欲醉。

魁首登台献艺并不常见,尤其是水中月这般名声显赫的花魁行首。过不了多久,等她登台献艺的消息一传开,这水云间的三层小楼非得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个水泄不通。

魏青玉原本打算上午来水云间,结果到了门口有个挺面善的小厮提醒他午后他们水云间的杭州水三娘子水中月要登台献艺,问他是不是迟些时候再来捧场。他不爱铺张,想着出门在外能省则省,于是往南桥走,遇见了一家颇为热闹的茶馆。

茶馆里说书人嘴皮子特别溜,说起宫廷秘史、江湖事迹有鼻子有眼,仿佛都是他亲眼所见,底下坐着的茶客有不少都是冲着他来的。

他本来是没什么兴趣的,只是路过时听了一耳朵,发现那说书人说的正是“白骨枯”的事情,不由地止住了脚步拐进了茶馆找了个角落坐下。

那说书人正说到“白骨枯”夜半时分埋伏在阗州城城西郊竹林。

“‘穿云手’盛启堂欲往故都给琼华山庄叶老太君贺寿,途径阗州城西郊,谁知正撞上埋伏其间的‘白骨枯’。却说这‘穿云手’盛启堂江湖成名三十余载,一套穿云掌法用得是炉火纯青,见有人拦路自是不惧。谁知第二眼看过去吓得是肝胆俱裂!林间站着的那人一身黑衣,持剑的那手竟只有白骨!”

在茶馆众人惊骇的抽气声中,魏青玉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二师弟蔚予纵修炼袖笼白骨心法,这套心法颇为诡异左性,乃是死中求生的心法。修习者需要用百毒淬体筑基,过程痛苦艰辛、九死一生,稍有差池就会命丧黄泉。筑基之后经络通畅、百毒不侵,双手可以化作白骨之状,水火不侵、错金断玉,内力修为事半功倍。

当年他选这套心法修习气得师父破口大骂,说他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要是不想活了直接从无辜山跳下去了事,犯不着上杆子找罪受,临死也不得安生。他师弟更是左性,听了这话非要练它不可。百毒淬体的痛苦无法向旁人言表,中途好几次命悬一线,都是自己拿着师父的百年野山参吊住了他一口气。等二师弟把这套袖笼白骨筑了基,师父的野山参也快让他拿光了。

所幸总算让他把这套心法练成了。

那说书人从盛启堂之死一直讲到“白骨枯”为重出江湖的四相门门主谢莫白所擒,正关在四相门正法典狱中候审。他见已经接近正午便转去了水云间,想要印证一下蔚予纵现在四相门候审的真假,顺带还得打探一下云鹤山庄云绫罗案有没有什么进展。

等魏青玉慢悠悠到了水云间,是被裹在人群里,让人群生生地给挤进了大堂里去的。进了大堂才发现这里简直是人满为患,根本找不见空闲的桌子。

魏青玉看着乌压压的人群只觉得头皮发麻,恨不得拔腿就走。白门无辜山从来是个清净地方,师门人丁单薄,地方倒是十分广阔,他们师兄弟九人各自盘踞一方,不想见面时十天半个月都碰不见一回。哪里见过这般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样子,比那夜市可拥挤多了。

他随着人群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试图找到一个能坐的空闲地方,他问了几个还有空位的桌子,要么说是有人了请他去别处再找找,要么看他面善好欺直接开口轰人。

魏青玉呆愣愣地四下张望寻找空座,不妨脚下忽然一绊,虽然不至于摔倒,却碰到了前面的人,得了一个冷冷的白眼,心中不免尴尬。就听旁边有个熟悉的声音嗤笑道:“往哪儿瞧呢?眼睛掉在姑娘身上了?”

魏青玉怔了一下看过去,果然是祈声,诧异道:“你怎么在这里?”

祈声颇为好笑道:“我怎么不能在这儿了?”

魏青玉被人群挤进来的时候,祈声眼尖,一眼就瞧见他了,眼瞅着他兜兜转转绕着大堂快走了三圈了,竟然还没看见他。虽知道他轻功不错,最后还是忍不住了伸脚绊了他一跤,把人叫住了。

他哼笑一声:“你是不是眼睛瞎了?在这来来回回绕了三圈都认不出我。”

魏青玉侧身离开了过道,免得挡了后面人的路,他喃喃说道:“你换了衣裳,这身之前没见你穿过。”

他越解释,祈声越是生气,感情你是只认衣服不认人啊?

魏青玉小声问道:“你旁边有人吗?我可以和你同桌吗?”

祈声心中冷笑一声,他算是什么,也敢提出来要和他同桌而坐?他身边坐谁,那是他说了算的。于是随手拉了个路过找座位的人,道:“这还有个空位。”

被拉住的人是个年轻书生,见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连忙道过谢坐下了。祈声随意应付过去,挑眉看着魏青玉道:“现在有了。”

魏青玉垂了眼睫,有点局促,又有点失望道:“那、那我再去找找。”

祈声看着他修长的眼睫半垂着,唇角微微抿了起来,心里觉得他更恼火了。不就是没把座位给他吗,干嘛一副委屈样子?各色美人他见得多了,从来没有一个敢给他脸色瞧的。

何况他相貌将将及格,武功也没多出彩,脑子不好用,心性也平平,这样的人凭什么和他同桌而坐?居然还敢一副敢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来,真是越看越让人生气。

嘴上忍不住嘲讽起来:“这瞧不见这大堂里人站都快站不下了吗?哪里还有什么座位,异想天开。”

魏青玉四下望了望,四下乌泱泱的全是人,好说话的人旁边的位子早就被占了,他又在这里一耽误,原本零星的几个空位也不见了。

他眼睫颤了颤,低声道:“我再找找吧……”

祈声又把人拽住了,他指了指自己侧后方的一个小蒲团:“你还可以坐这儿嘛,表演马上开始了,你转来转去多影响人。”

那个放在正位后面的小蒲团是给主人家带来的仆从、书童预备的,方便及时端茶倒水之类的。

魏青玉呆了呆,看着那个小蒲团犹豫了一会儿,挣扎了半天最终摇摇头:“不了吧,我、我先回去了。”

祈声心里“啧”了一声,看不出来还是个不肯屈就,于是开口道:“那你可就白交钱啦。”

魏青玉果然顿了脚步,进这水云间一次是真挺贵的,自己不仅什么都没看见、没打听到,光受了一顿挤未免太不划算了吧。

祈声就知道这招有用,那次在竹苑县的时候自己临睡觉时找他闹着要一起睡,魏青玉死活不同意,他问了好半天终于问出来了真心话,说是那岂不是白交了房钱亏大了?差点气得祈声真气暴动。

“我和你挤挤不行吗?”

“不行!”祈声一口回绝,要是让他和自己同席而坐,那刚刚不把座位给他的功夫不是白费了吗?

魏青玉看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亮了一下:“我当你的侍从一回,那进来的钱你出吗?”

好嘛,半点亏都不肯吃。

祈声舔了舔自己的小虎牙:“我出银子,你是不是也侍奉我一回?”

魏青玉心道:出钱的是大爷,也挺公平不是?于是点了点头。

祈声笑了,大手一挥:“坐吧,银子我出。”

魏青玉从善如流。

第五章

无视了旁边坐着的书生投过来的探究视线,魏青玉老老实实坐在了小蒲团上,祈声毫不客气道:“奉茶。”

魏青玉没动:“你是不是先把钱付了,毕竟我进来曲子没听也是先付了钱的。”

祈声:“……”

见了滚落到怀里的银子,魏青玉美滋滋地收了起来,直起身乖乖给祈声奉了一杯茶。

“栗子。”

魏青玉把装栗子的小篮子递给他,祈声瞥了他一眼:“你就这个态度?”

魏青玉没摸着头脑,想了一下,从篮子里挑了一个递给他。

祈声命令道:“你给我剥开。”

魏青玉也不恼,开始给他剥栗子,他动作轻快娴熟,不一会儿就剥出小半碟子来。祈声这才感到有些舒心,这银子花了也就花了吧。

看着魏青玉熟练的动作,祈声拿了一颗剥好的栗子,随口肯定了一句:“你栗子剥得不错嘛。”

魏青玉漫应了一声:“以前师兄弟几个打赌都是拿剥栗子当彩头的,剥多了就熟练了。”

祈声闻言又不高兴起来,三句话不离他的那些师兄弟。他眼珠一转,把剥好的栗子递给了魏青玉,魏青玉缓了手上的动作,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怎么了?”

祈声又把它往前递了一点:“拿着。”

魏青玉刚接了过来,就感觉腿上一沉,低头就看见祈声不要脸地枕着他的大腿,笑嘻嘻道:“喂我。”

就算是烟花之地,两个男子在公开场合如此放旷的动作已引来了不少注视,一旁坐着的那个书生更是一脸非礼勿视、视死如归的表情。

魏青玉脸红着轻轻推了推他:“快起来,这像什么样子。”

祈声又耍起赖来,故意用头发去蹭他的腿,动作更显得不堪入目:“不嘛,要你喂我。”

魏青玉无法只得把栗子递到了他嘴边,祈声却不吃,反而伸了舌头去舔他的手指。

指尖掠过一个又shi又烫的东西,像是被火苗撩了一下,魏青玉立刻把手缩了回来。

祈声皱了皱鼻子,不高兴了:“我还没吃到呢。”

魏青玉尴尬地压低了声音:“你舔我做什么?”

“谁舔你了?不小心碰到了而已。”

祈声不肯承认,他也无法。祈声又催促他:“快点喂我,我还没吃着栗子呢。”

魏青玉哪里还肯上当,缩回了手,任祈声说什么也不肯动弹。本以为他不妥协,祈声总会放弃了。谁知道祈声的后背靠着他,整个人顺着他的腿,蛇似的滑了上来,一直倚到他胸前才停下来,趁他惊诧的功夫,应是拉着他的手把栗子递到了自己嘴边。

魏青玉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就猛地一疼,他下意识一缩手,才发现动弹不得,祈声那对尖锐的小虎牙上下一合,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指。他不敢硬把手指抽回来,怕弄坏了祈声的牙,而且那对小虎牙还挺可爱的。

魏青玉又生气又好笑,把栗子松了放进他嘴里,晃了两下手指:“别咬着了,怪疼的。”

祈声用舌头卷走了栗子,顺带用力卷了他的手指一下,才把牙齿松开,哼笑道:“知道厉害了吧。”

魏青玉无可奈何地看着沾满了口水的手指,拿了帕子把手擦干净,又推了推祈声:“这回能起来了吧?别撒娇了……”

祈声给了他一个愤愤的眼神,谁撒娇了?你才撒娇呢,你们全师门都只知道撒娇。

“噔——”地一声锣响,惊得魏青玉做贼心虚似的,一把把人捞起来扶着坐直了,动作快得祈声都没反应过来。他扭头冷笑着睨了魏青玉一眼,那个眼神魏青玉以前在他二师弟和五师弟里见得最多,意思大概就是:你完了。魏青玉目不斜视地直接无视了这个眼神。

堂内瞬间安静下来,大多数人都翘首以待,盼望美人快快出来与众人一见。纱幕后面的曲调已经变作了空渺的调子,中央的红木台子上飘飘然卷起了一层雾气,二楼两侧分列这一排提花篮的蓝衣侍女,纷纷扬扬地洒下花来,按下相貌不表,至少看得出各个冰肌玉骨,肤如凝脂。

一匹单薄的素纱从三楼腾空而出,如此细软的材料却带着十足的力道“当——”地一声打在了红木台子上,可见出手之人内力不差,单凭这一手功夫至少胜过这堂中七成人。

水中月从三楼飞身而下,踏着这一匹半透明的薄纱飘然而至,似是踏着一练月华而来,姿态婉转轻盈,仿若轻云蔽月。她步步似实而虚,其实没有一步是踏在这素纱上的。

这功夫看着是无比眼熟,魏青玉不由失笑,他师弟小八和这姑娘修得竟然是同一门轻功。

祈声离得近听见他笑,回头道:“你笑什么?人家水三娘子出场很好笑吗?”

“不是。”魏青玉低声解释道:“我家小八和这姑娘练的是同一门轻功。”

祈声刻薄道:“华而不实的小白脸花架子。”

魏青玉:“……”

实话说,这门轻功叫做三点水,以风流雅致、华而不实著称于世,作为一门轻身功夫既不适合长途奔袭,也不能够无痕无踪,花架子是也。奈何小八练功夫从不经心,还尤其喜欢这些耍弄起来好看的花架子,实际战力几乎为零,简直白瞎了他那一身内功。

水中月轻巧落地,月白袍袖一旋,袅袅婷婷地行了一礼,言笑自如,毫无怯意:“三娘在此谢过诸位郎君捧场。”

众人这才从惊艳中反应过来,端的是满堂喝彩。

魏青玉忍不住看了一眼水中月,果然是万里挑一的好相貌,雪肤桃腮柳叶眉,杏眼灵动自含春,便是不笑也有三分情。她一身月白宝相花纹长衫,外罩三层素纱的广袖大袍,最外面一层纱袍的广袖上绣着一树ji,ng巧细致的秋海棠,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客套话说过一个回合,水中月怀中抱了一把阮咸徐徐坐下,开始演奏。她选的曲子是《凉州曲》,声调悲壮苍凉,又别有一种慷慨之气,不是寻常商女会选的曲子。她技巧娴熟,感情充沛,比之画平竹奏笛或许差些火候,倒是与魏青玉能搏个不相上下。

待一曲奏完,水云间的鸨母许宁茜款款地上了台:“谢过诸位郎君捧场。今日我们三娘说不忍拂驻军一片心意,要奏相和曲,在座诸位谁能与之相和,便邀之楼上叙话一夜。”

话音一落,席间已是沸腾起来。水中月水三娘子的入幕之宾,谁不想当?如此美人,便是能多瞧两眼也是好的。

祈声年轻时是花街柳巷的常客,为此没少被师父教训,这种噱头手段见过太多,不过是为了引人注意罢了。水中月是个美人不假,也还没有美到让他失了心智,完全不顾身份与之丝竹相和,故而听了这话,面上反而带了三分恹恹。美则美矣,可惜造作了些。

魏青玉倒是十分雀跃,不过并非对水中月有什么心思,而是从未见过,纯粹喜爱这份新奇之感。毕竟单论美貌,二师弟蔚予纵远胜水中月不说,就是他小师弟白无异都更胜一筹。美貌这东西,见得多了也就不觉得新奇了。

这花魁行首凭得远不止美貌,还要看才艺、性格,最关键的是要造势捧出声名来。声名显赫了,捧场的人多了,没什么也捧出什么了。若能与水中月春风一度,别说是江南一带,便是整个大晋,说出去也是件难得能吹嘘一番的雅事。

魏青玉刚下山不久,对世情几乎是一无所知,一无所感,自然不懂这其中有什么道道,祈声却再清楚不过。

说是要丝竹相和,能把乐器学到ji,ng湛,不是一时一刻之功。除非是天赋惊人能自学成才,大都是师从大家、有钱有闲,光这一道就能卡住不少人。另外,怎样相和、什么样才叫相和,堂下又无名家坐镇,还不是水云间说了算数。名头上说是人人有机会,可这机会哪里是那么好来的?

祈声见魏青玉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忽然计上心来。他朝魏青玉招招手,魏青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靠了过去:“你要不要上去试试?”

魏青玉摸了摸怀中的短笛,摇了摇头:“还是不献丑了吧。堂下这么多人,怎么可能轮得到我……”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祈声斜睨了他一眼:“你就说想不想和水三娘子春风一度吧?”

魏青玉听得他说话如此放肆,脸红了个通透:“祈声!”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祈声理直气壮:“来这里不都是为了那档子事吗?怎么,魏哥哥还打算正人君子当到底呀?”

“不、不是。”

“不是什么?不打算当正人君子,还是不是为了那档子事?”

魏青玉含糊道:“我来是打算打探些消息的。”

祈声来了兴趣:“打探什么消息?怎么也不见你先来问问我?”

“四相门、白骨枯和云鹤山庄的云绫罗案。”

祈声微微皱眉:“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魏青玉没说话。

祈声想了一会儿明白过来:“我懂了,是为了你那几个师弟吧?不然还有什么能让你一个二十二年不涉红尘俗世的人下山呢。”他笑了起来:“你要打探消息,不若去找水中月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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