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弋子的神色是那样坚定决绝,她心里有一面旗帜屹立不倒,流血的南京住着她最爱的家人。
我太了解她了——光是这十多天就能让她憔悴成这副模样,就算留下来,弋子恐怕也会郁郁而死。
这绝非玩笑。
我要帮她。这是我此生做过的最艰难的决定。我背过身去抽泣,完全不敢想这意味着什麽。
但她是弋子,你知道的。
我怎麽能忍心拒绝她。
琼斯小姐的日记(九)
7.17
弋子站在船栏上向我挥手时,手上捧着一小盆白桔梗花。
昨夜移栽时我选出最大的一朵,它枝干粗壮,看起来最健康——只送花一点都不隆重,我想这样的话,就不代表永远的分离。
码头的人熙熙攘攘,我们没有吻别,只是长久地拥抱。
弋子的肩膀颤抖着,没有说话。
我感受到她湿润的面颊紧贴着我的头发,那一刻我思绪翻涌,脑海里闪过一百种挽留的说辞。
留下吧……留下吧弋子!这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我立刻想到了手套下的那枚钻戒。
刻着的银圈严丝合缝卡在我的指节,那是我与布兰温昨天立下的约定——
我答应他的求婚,他给我一张货轮的船票。
幸好它贴合,带上手套几乎看不出来痕迹。这是今天唯一值得庆幸的事了。
刺耳的船笛响起,这艘途径东方的货船即将起航。我用尽全力脱开弋子的拥抱,慌张地捧起她的脸,在她睫毛上落下一个吻。
“南京有多远?弋子,你会回来看我吗?”
呼吸在这一刻几乎停止,我清晰地感受到心髒剧烈地抽痛起来,大海,鸥群,行人,落日……通通都涣散了,天地间只有弋子悲哀的眼睛。
“若国土恢複安宁,我会再回来。”
这是弋子最后留给我的一句话,外带一封飞速塞进我手里的、皱巴巴的黄皮纸信。
除此之外,我好像什麽都没有了。
是的,我什麽都没有了。
我看着汽船变成一个白点,最终消失在天边,恍惚间那之后我几乎没了力气,拖着躯壳在码头上走着。是回萨德庄园的方向吗?我不知道。不重要了。我只是一直走。
手里攥着弋子的信,我不愿打开它。我太怕里面有任何关于诀别的字眼……我简直不敢再想了。
我不知道自己走过了几条街道,路上撞过几个人的肩膀,也不在乎自己失魂落魄的样子会让多少人侧目——直到我撞上布兰温。
我不知道他是怎麽找到我的。
布兰温歪着脑袋,皱着眉头俯视着我,眼底情绪複杂。他沉默了一小会儿,几乎是叹气似的开口了:
“安妮,”他问,“你刚送完那位朋友?”
我点点头。
或许这个时候我应该表现得轻松一点儿。“是的,先生。”我至少应该这样回答才算礼貌。但我太痛苦了,连眼皮都不想擡一下。
面前的布兰温再次沉默起来,片刻后他扬起了绅士的笑容,“今晚去我家用餐吧?我父亲总期待着见你。”
“改天……”我下意识拒绝他。
“安妮。”他打断了我,语气有些不快。
我这才茫然地擡起头来。
是啊……我现在是布兰温的未婚妻。这段时间我拒绝了他太多次,而这次的家宴,我实在没有推脱的理由了。
我想我应该守信。
但蓝顿庄园里并没有所谓的家宴,我一踏进房门,布兰温就急切地来吻我。
滚烫的、充斥男人气息的唇一触碰到我,我便想起弋子的脸。
上帝……我的口袋里还塞着弋子的信!弋子刚离开我,我怎麽能转身就和一个男人接吻?
我用力推开了布兰温的肩膀,靠在墙上警惕地喘息着。
和我预料的不同,布兰温并没有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而是对我冷笑起来,面庞阴森可怖。
“我就知道!”他将手肘边的烛台哗地摔碎,死死地盯着我,“安妮·琼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麽拒绝我!”
一张黑白照片被甩在我的脚下。
成像十分模糊,但我一眼就看出,照片里那两个在海边接吻的女人是谁。
“你早就知道了?”错愕像潮水般铺天盖地向我涌来,“所以你昨天答应给我船票……”
布兰温是故意的。
在这一刻,我心中想的不是我的信仰与名誉,而是漂泊在海上的弋子的安危——她手里拿着的是布兰温给我的船票,踏上的是布兰温管辖的货轮……不……
我被他骗了!
脑中警铃大作,我几乎丧失了理智,沖到约克面前高声质问,“那弋子呢?我已经答应你的求婚,你不能不履行承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