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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平也知这要求有些强人所难,说完不由有些汗颜。刀剑无眼,生死之间又怎会顾得了那麽多。
展昭未曾料到韩彰与蒋平此番前来竟不是为了问清他与白玉堂之间的不和,他点点头,应了下来,“多谢二位提醒。展某知道了。”
二人正待告辞,韩彰却又回来细细叮嘱道:“展大人,我知道你与五弟感情深厚,我们何尝不想将那燕文殊千刀万剐,可恨他阴险狡诈,不知又会以五弟之死设下何种圈套。展大人万不可沖动行事,枉送性命。更何况如今战乱将起,正是危急时刻,还望展大人切以自身为重,以大局为重。”
这番话如此情真意切,深明大义,展昭不由动容道:“展某今日方真正认识到为何江湖把陷空五鼠又称为陷空五义。”此话一出,又想到五鼠再也聚不齐全,忍不住悲从中来,一口血哽在喉头,展昭拼力咬牙咽了下去,强自撑着与韩彰蒋平二人一一拜别。
每一个跑过江湖的人都知道,既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那日子的收尾多半少有善终。
展昭自诩看惯生死,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面对白玉堂的身陨。劳碌的白日尚有工作占着心力,不至太过伤神,可一到万籁俱寂的晚上,件件过往,种种前尘,纷纷争先入梦。
“如今已是三更天了,展护卫还不睡麽?”公孙策早就发现自白玉堂亡后,展昭夜夜睡不安稳,茶道无思,以至身形消瘦,神念寂灭。
“公孙先生。”月光落寞地照在展昭身上,他笑了笑,道:“我又梦见白兄了。”
“这次的梦境不同以往。白兄没有死,一直平平安安地活着。并且,我同他……一起长命百岁。”
展昭惊疑自己脑中浮现的第一个词居然是白头偕老,可二人之间分明并无私情。仔细回想,梦里他们两个的确均未娶妻生子,或许也可牵强地算作互相白头。
公孙策也许察觉到了展昭的百转千回的心思,也许没有。他听罢,未曾多言,却念了首诗:“鸾扇斜分凤幄开,星桥横过鹊飞回。争将世上无期别,换得年年一度来。”
展昭知道这首诗,是唐代李商隐悼念亡妻之作。
如何将这世间上无限期的死别换成一年一度的相见呢?
对于那些饱尝生离死别之苦的人来说,牛郎与织女一年相见一次的机会也颇值得羡慕。
他看着公孙策,只觉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懵懵懂懂的念头,然而还没等他明悟又转瞬消失了。
展昭有些怅然若失,待情绪稍缓,问道:“公孙先生深夜前来,可是有什麽事要交代?”
“不错,确有一些事要讲与你知。”公孙策道:“昨日襄阳王已经起兵,声势浩大。其实早从好几年前赵爵就已开始招兵买马,笼络人心,甚至为了造势,不惜强起人祸,闹起蝗灾。大大小小的地方官员若是不能为他所用,尽皆毒杀,其他的或威逼或利诱,已有大半站在了他那边,皆在盟约上一一写明。大宋江山危在旦夕,为今之计,只有趁其尚未成势将他一举歼灭方有一线生机。”
“官家已暗中从边关调兵,庞将军用兵如神,想来战场一事无须多虑。只是盗取沖霄楼盟约一事颇为棘手。”
“其实官家对此事早有谋划,只是派过去的几波人皆是无功而返。”
“竟有此事。”展昭听到这里,略觉奇怪。毕竟依照燕文殊的性子,若是有人在沖霄楼丧命,他当然会大肆宣传,以多加震慑,怎会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公孙策也知晓他的疑惑,解释道:“官家年轻,掌权不过几年的功夫,手底下的人经不起损伤,是以官家特意叮嘱了,万事以性命为重。这些人连沖霄楼都没有进去,又怎会掀起波澜呢?”
“所以后来官家便将此事秘密交给了开封府。”
展昭听到这里,不由大惊,一时之间有好多话想问公孙策,却又觉思绪万千无从问起。
公孙策点点头,默认了展昭的猜测,“包大人本想将此重任交付于你,白少侠却先行一步,主动请缨,世人皆知锦毛鼠通晓机关暗算之术,加之白少侠的确聪慧有加,包大人便準了他的请求。”
“白少侠曾说此事会自行与你商议,我和大人本以为……”公孙策说到此处,不由一滞,“我和大人也没料到竟是如此结局。”
空气一时静寂。
展昭沉默半晌,蓦地说道:“公孙先生,明日我便啓程去襄阳。”
“展护卫……”公孙策忍不住双眶含泪,他早知若然展昭知晓一切,必会做出如此决定,是以他迟迟未曾言明,这一拖便拖到赵爵起兵不得不讲的当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