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韩老掌门声气渐弱,枝叶爬满了他的脸,只有一双眼睛还在直直地看着他霍信,干裂的嘴唇翕动:“你长快些,长得更快些,替我、替我护好剑门……”
未竟之言太多,全都来不及讲了,只这一句,韩老掌门彻底化回了原形。
据传神木大椿高可达数十丈,那一刻,霍信便亲眼目睹了老掌门这棵上千岁的老树撑破了屋顶,犹如一把锐不可挡的利刃,参天地从院宅中拔地而起。
满院子花木随风摇动,像是一阵悠远的叹息,它们齐齐地开,开出一片灼烈,又齐齐地落,伴随着这棵参天大树枯裂的树干一层层剥落消散,像是一场无声的告别。
“那是什麽?”
範子清跟韩湛卢从剑门离开后,乘着飞天的马车离开了,忽然就见剑门的方向有什麽东西像是长了出来,小山一样高,而后又飞快地陨落。
可他问完好半天,韩湛卢也没有应声,只是撩起一侧的竹帘,目光深沉地望着,那姿态近乎是危襟正坐。
第 18 章
万妖阁,叶家。
剑门入阁与韩章讣告比网上快报还快,同时经万妖阁的密探传来,这本该是则喜讯,叶南生只简单扫了两眼,确认过后就放下书简,拄着拐杖出了门。
妖怪可能都有种隐居山林的情结,但在这时代,网络信号几乎覆盖了所有神隐地,归隐是隐不成了,这批妖转而一头扎进了园艺深坑,从上梁不正的妖王殷岐,到剑门退休的韩老掌门,閑暇时总爱侍弄一下花草。
叶南生不像他们这麽不靠谱,大多时候都很沉默,不茍言笑,说笑也不会太过放肆,脸上皱纹如沟壑,像是刀刻上去的,写满了一生愁苦,怎麽也没法抹去,在同辈人当中算是一个奇葩。
这老人也从来没摆弄花草的閑情逸致,在他看来,那帮货都是閑得蛋疼,明明比起亲自修剪花草,请花妖树妖来摆姿势,吩咐一下,他们自己就能开出意境来。
可惜叶老想当一股清流,也很难出淤泥而不染,逢年过节各大妖族少不了送些盆景过来,尤其是他们这老一辈的,前半生功成名就,余下一点时间也不必去争什麽了,花草几乎成了他们这养老圈子的一大主题,而殷岐跟韩章这两位更是当中的主力军,致力于向全世界安利自然的和谐与美好,见不得叶南生满院子空空蕩蕩,渐渐地居然给他折腾出了个花园来。
叶南生很少去那个无比碍眼的小花园,平时都交由妖侍打理,今天却破天荒地绕路到这来,漫步逛了小半圈,视线被一株樱花盆景吸引了。
“老韩送我的时候,花苞还没长呢。”叶南生忽然说道。
在他身后的是叶家的妖侍柳捷,男人身着万妖阁的白袍,神情寡淡,唯有一双眼如寒星般泛着冷光,听见自家主人说话,也只不鹹不淡地说道:“生老病死,便是千岁大妖也逃不过的,大人无须伤怀。”
“我也这把年纪了,还能看不透生死吗?”叶南生苦笑一声,冷冷地道,“我只是可惜,老韩他是个聪明人,却做尽了糊涂事,不值得我伤心,但百足之虫,死而难僵,我不希望剑门入阁后还招起什麽风浪。”
剑门少了韩章,只留下一个历练尚浅的霍信,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注定不会给他添什麽麻烦,但先前想要背后给剑门推波助澜一把的可就难讲了。
“明白。”柳捷点头说,“洩露渡船消息的已经确证,是赤霄的人。”
“赤霄……”叶南生若有所思地喃喃着,这一位跟韩家剑门可以说是风牛马不相及,叶老跟赤霄虽平时就不对付,但总不至于他想做什麽,赤霄也非要来讨人嫌地插一脚,“他看上剑门什麽好处了?”
柳捷说:“按我们暂定的调查方向,剑门对赤霄而言无利可图,兴许是与韩湛卢有关,湛卢剑偏安一隅,恐怕有些人不会由得他去。”
叶南生想了想,摇头晃脑道:“殷主一生也只点化了两把剑,一把赤霄,一把湛卢,原是作为万妖阁的左臂右膀入阁,没想到都是兴风作浪的料啊。”
马车足足走了两天两夜,才终于来到了雷泽。
雷泽并非一处沼泽地,而是位于远海孤岛之中,岛上山峦有如万仞,陡峭险峻,露出了灰褐色的泥土,山间草木稀疏,连枝桠上也全是光秃秃的。
这片灰色山峰头尾相连地将山中谷地隔绝在内,岛上永远游蕩着一片雷云,落雷终年不歇,兇险而瓢泼,光是靠近就让人头皮发麻。
马车刚上岛,车轮子就停了下来,在石头上嘶鸣了一阵,这车彻底不愿往里走了,韩湛卢只好下车带着範子清沿山路进雷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