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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喝水吗?”
蔔渡点点头。
宿灼拿起水杯,弯腰从床下早就準备好的暖水度里倒水。
水温正好,冒着微微的热气,不烫嘴。
考虑到刚醒的人没力气,她扶着人从床上坐起来,用枕头在身后靠住,细心地端着水杯贴上苍白的嘴唇。
被伺候的人很顺从地接受了照顾,小口小口润着嗓子,直到半杯水都喝完。
医生嘱托过,不能喝太多,蔔渡也再没要,目光在病房里扫视一圈,停在一桌子排排坐的苹果上,笑道:“你这是想让我都吃掉吗?那有点难。”
她看不见病床下的垃圾桶里,小山式堆起来的苹果核,也不知道在醒来前,宿灼自虐般的吃了七个苹果,吃到发撑想吐。
但她意识到气氛并不对,宿灼的情绪不高涨也不悲伤,却很闷,像是被闷在一面鼓里,还是被水打湿了,敲不出声的鼓。
这很不正常,像暴风雨来临前的闷热,压得人难受。
她的玩笑没有引起听者的任何一点情绪波动,宿灼只是按住了她想要拿苹果的手,从篮子里拿出最后一个,有点小的苹果,重新打开刀。
流畅的苹果皮又卷了下去,完全脱离的瞬间,被刀尖一挑,掉进垃圾桶里。
刀刃插进果肉里,削下小小一块,递到蔔渡面前。
“刚削的,新鲜。”
骨感的拇指和食指捏住苹果瓣的一角,轻轻一拔,果肉从刀尖上分离,留下一道小小的豁口。
蔔渡把它放在牙齿间,慢慢磨了果泥一点下来,牙齿轻轻上下开合,做出咀嚼的样子来。
“你别说,还挺……”
甜字没说出来,刚刚拿着刀的手伸来,握住她的指尖和果肉,不容置喙地,将几乎连齿痕都看不见的苹果瓣抽了出来。
宿灼站了起来,将苹果扔进垃圾桶,语气依然沉闷:“不想吃就不吃。”
她看着那双只慌了一秒都不到,就眯起来似是无奈的眼睛,听着骗子不慌不忙为自己狡辩:
“可能是刚醒来,胃口不太好,对不起小火苗为我削的这麽多苹果了,带回家熬成苹果罐头吧。”
“只要在电饭锅里放水和冰糖,把苹果切成适当大小的方块,等一个多小时,就能吃到好吃的苹果罐头,还能放冰箱里很久。”
骗子笑弯了眼睛,十指在胸前相抵,边说边比划,好像对美食抱着极大的兴趣,就和这一个月来,每个周末一起做饭时一样,眼里闪着光。
她曾几何时,也被这道光骗得晕头转向,连这麽明显的事实都没发现。
她压抑着怒气发问:“放进冰箱里,然后呢?”
回答的语气是天真的欢愉,不知道精心设计的障眼法已经失了效,“然后想什麽时候吃,就什麽时候吃。”
“你指的想什麽时候吃,是永远也不想吃,放任它们在冰箱里腐烂,然后扔掉是吗?”
她一侧膝盖压在病床上,向前握住交叉的双手,擡高过头顶,向后压在墙壁上。
被她欺身压上来的人卡了壳:“什……什麽?”
不允许对方逃避,宿灼捏住瘦到硌人的下颌骨,将偏到一旁的脸摆正了,保证躲闪的目光一直对着自己,一字一句:
“你不就是这麽对待我们上周末一起去市场买的菜吗?
连标签都没拆,带着保鲜膜,完整地腐烂在冰箱里,四天过去了,你居然一片菜叶子都没碰过。要不是你晕倒进了医院,没法处理,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这……”
“家里的钱我也都清点过了,连同银行卡一起,一分没少,苏老板我也问过了。”她又剥开骗子的一层僞装:“所以,不用骗我你出去吃的。”
……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轻易暴怒,语气平静地咄咄逼人:“你为什麽越来越瘦?又为什麽营养不良晕倒在店面里?如果不是苏老板在,不知要多久才能被发现,你知道我有多怕吗?又有多努力想和你一起变好吗?”
见蔔渡哑口无言,轻颤着眼皮不敢看她,宿灼拉过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上,心髒震得咚咚响。
“听,我气得心髒都要炸了,气我自己怎麽能笨到这种地步,迟钝到无可救药,哈。”
她粗粗喘了一口气,快要抑制不知话语里的破碎哭腔:“气我怎麽能那麽明显的一个厌食症患者生活在身边,却浑然不觉,还自大地放任她一个人肆无忌惮地走向毁灭。”
她气自己怎麽能轻易信了宿家没有过分虐待蔔渡的话。
明明她当时只待了几个月,精神就出了问题,那毫无準备,在宿家待了更久,处境更惨的蔔渡,精神和身体会好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