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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五百三十年秋,弃偿年在西岭里的芳琅山下重建转圜院,由于西岭里地势险峻,暂时获得安定。

南山五百三十一年春,弃偿年意图一根竹杖登上芳琅山,然而山势巍峨,山道年久失修,春雨生苔,半道摔落山崖,残废半年。屋漏偏逢连夜雨,夏季高山雪融,河边的转圜院沖垮,複建。

南山五百三十一年秋,弃偿年望山兴叹,见寒起畏,恰逢东边阳春里的雀族族长,年轻族长上任,欲攀高山祭祀祈福。族长常有爱美之心,又无三妻四妾,竟言嫁娶,弃偿年断拒,惊而走。

南山五百三十二年春,弃偿年躲回长安里,长安里南有鸩毒族,与雀族为仇敌,暂避。

南山五百三十二年夏,战火席卷南方,弃偿年躲于转圜院,为逃离火肆陆殷氏核查居民身份,自焚院落,再次逃匿。

南山五百三十二年冬,弃偿年流离误入鸩毒四子领地,四子阴险多疑,认定其为雀族奸细,欲毒杀之。弃偿年献计言策,僞造雕刻族长令牌,次年,四子弑父上位,兔死狗烹。

南山五百三十三年春,弃偿年伤痕累累,满目全非,濒死郊外,偶遇好心农夫,一辆牛车载其重归隐世里。

南山五百三十三年夏,转圜院第四次重建,落座集镇远处,休养生息,渐离世俗,余生安稳。

——不料,同年七月,前尘与故人叩门而至。

长夜漫漫,弃偿年还是缓缓慢慢地跟赵沧生讲述了,不讲颠沛,不说流离,然而四年来艰险苦难实在数不胜数,恍然又如尘烟过眼,多舛的命运让他无可奈何,让他的心早早沉澱成了一潭死水。

赵沧生听罢久久难言,毕竟反观自己,前三年在无涯海听潮起潮落,后年就在木贰陆行走治病。

人们都说赵大神医妙手回春——他却忍心把少年时的任性骄横与无情冷漠,都悉数甩给了本就久病无医的人。

赵沧生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然而刚开口,忽然一阵猛咳,捂着呕出鲜血来,顺着手腕流了下去。

弃偿年惊了一下,下意识去扶他。赵沧生摆摆手,又心思一转,顺势牵住了,扣在自己怀里。

“……年年,”赵沧生此时笑得出来,打趣说,“你明明还是在意我的嘛。”

“我不信你这四年里能把我忘得一干二净,至少你还会恨我。”

弃偿年蜷了下被抓紧的手指,看着赵无澜的眼神,都写着流氓二字,他懒得搭理,转而问:“你刚才喝了什麽药,是那个让你吐血的吧?”

赵沧生眉头似乎沉重了些,然而就那样拉着人的手,死皮赖脸地仰躺在弃偿年腿上,说:“那是延缓水火相克的药,但是对我来说已经没什麽用了……”

“前边三年,我随着断木学医,也一直研究脉源相克,可是那些药总是遭到我存续的一些木元素的抵抗,我知道我能活到现在,都是多亏了你,当然,要是死了,你也得给我殉情!”

弃偿年想起赵无澜那日破门而入,跟他说的话就是什麽成亲什麽的……一些李世外的少儿不宜言论不合时宜地涌回脑海,他当即曲起膝盖,把赵无澜撵一边去。

“我经脉既断,哪里还能给你木元素?”弃偿年神情有些倦怠,说话难得有点语气。

赵无澜却扫去漫不经心的神色,轻轻按下他肩膀,郑重其事道:

“所以——尝年,你就原谅我吧,原谅我从前恣肆妄为,原谅我任性无知,原谅我的自以为是……你看逝水十四年,我们却还在一起,这何尝不是天意缘分?”

弃偿年垂眸不语,房中诡异的安静只会让赵无澜愈挫愈勇。

“这麽多年,我好像一直都在找你,却无可挽回地渐行渐远。世人一边说着覆水难收,另一边却还要破镜重圆,曾经我不相信弱水三千,不认可沧海桑田,但是遇见你,因为你,如果是你,我可以一直等下去。”

赵无澜的眼睛好亮,弃偿年默默盯着,半晌又靠上了墙。而后,他听见这人又小心翼翼地说:

“如果你把手给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放开——”

“尝年,你还给我这个机会吗?”

此时,若有旁人,一定觉得赵无澜像在等待某种审判。但见他的手挨着弃偿年一截衣衫,掌心都出薄汗了。

而寂静的房室内,远远传来院中合欢树婆娑摇曳的声音。

——凉夜起秋风,明日清晨,怕是又要遍地残红了吧。

思及此处,弃偿年倏然莞尔。他又往后仰了仰,脑后绾的长发就有些硌。

赵无澜轻轻抿起唇,瞳孔深亮。但见弃偿年擡手取下挽发的簪子,霎然间,三千青丝,散落满肩。之后,笑意便达眼底: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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