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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依稀冷冰冰回答说,我不要长命百岁,我要换个师兄死了超生。
“……也好,你不回来了,我也不过一死而已。”
赵无澜自从出山起,便事务繁重。他生怕有一天这些堆积如山的俗务,会把神龙山上那短暂的回忆消磨殆尽。
……
转圜院内。
花容失是自然醒的,而不是冻醒病醒,他颇觉神清气爽,转头却见昨日骸骨娘赠他的小提灯,透明的灯壁内躺着一只仿若死去的小虫。
他穿衣下床,去掉灯罩,恰有碎发落在小虫上,竟然瞬间燃烧起来。
“……”
花容失思忖片刻,决定在枕边多拣几根头发,全烧掉保暖。
于是乎,当黄昏时分,赵无澜终于从街边梅树下睡醒时,他伸展伸展长腿,却踢翻了缺口烂瓷碗,里面的铜板“哗啦”地洒落湿漉漉的雪迹中。
赵无澜挑眉,神情莫辨。
“……不要白不要。”
他决定把铜板捡起来,做个拾金昧昧的人。
长街上,花容失着雪白绒氅,捧着盏经久不息的灯,停在乞丐跟前,在腰间摸出碎银,俯身温和有礼:“冰天雪地,街口冷,早些回家吧。”
赵无澜霎时间头脑发热,他尴尬地擡起眼睛,假装手不是在拣铜板儿,而是在拉伸到脚尖。
花容失愣了三秒,随后笑起来,一笑就呛风。咳得他脸上都有了血色。
赵无澜扑扑衣服上冻结的点点冰渣,将铜板丢在一边,抱臂看向别处,语气冷酷:“歪,笑什麽笑,笑够了没,我看见你笑就烦……”
花容失掩面,揉了下冻得通红的鼻子,眸子清亮:“赵小主好雅兴,角色扮演都被你玩明白了。可是扮演乞丐未免不厚道了。”
赵无澜嘴角抽搐一下,吞一颗急速救心丸:“那你,你抱着个罐子干嘛,招财啊?”
花容失将那灯奉到赵无澜眼前,笑意收敛,正色言:“这里面原本装着的是一只小虫子,却可以生火,昨日似乎燃了一夜,火又不似一般之火。”
“不似一般?”赵无澜抓住关键词,擡眸,“难道是你昨夜黑市买的?”
“没有,是那里的老婆婆送的。”
“送的……?你先扶稳,”赵无澜将这小灯交还,召用水元素,站花容失在对面,一点点将火覆灭掉,“一会儿就好。”
远看,夕日欲颓,红梅秀豔。二人身影被余晖拉长,掌心火焰渐息,衬着他们眼目烁黯。
花容失大抵想到什麽,此前仔细看着赵无澜,却随火暗缓缓垂眸。
假如赵无澜知道他就是尝年,还能这样风平浪静相处麽?他这位师兄似乎挺讨厌那个冷血还一身毛病的师弟的。
“……别发呆啊,”赵无澜掀起眼皮,手背怼了一下花容失的,“又不重,手越来越低了。”
“……好。”花容失松下眉头,心生叹,无奈化为一笑。
赵无澜不管他,终于将火小心地灭了。小虫在空中飞舞一阵,而后火焰彻底燃尽,又安生摆烂躺回了灯罐儿里。
花容失看清最后几秒,携着一簇小火苗的飞虫,他分明在哪里见过的——西海萤灵!
他眸中有惊讶之色,擡眼一剎那,赵无澜的目光同样深邃明肃,正经的话一掷千金:
“它就是真火。”
解连环(二)
西境,赶尸场。
着不凡蟒纹之人高坐于不远处灯塔之上,依傍着月色,监视着从井口来往的其他黑衣过客。
惨淡月光下,有个女人从井底出来,蒙着黑斗篷,四下望无人,将手中什麽东西扔到不显眼之处的一团烂泥中,召出火,迅速燃烧。
一辆马车早已停到附近草丛,女人掩着面容,登上车,轿夫抽马鞭即刻离开此处。
走远了半百米,那女人谨慎地掀开马车帘子,朝后望那渐熄之火。
她刚放松一瞬,却蓦然擡头,看见灯塔上望过来的黑衣人,剎那间瞳孔骤缩。
一身蟒袍,寒冽生威。
“那马车,是暮霭火明宫的火凰纹?”
沧澜生踏空而下,赵无澜早就用水元素抑制了燃烧的物什。
他俯身拾起烧焦一半的偶人,只是黑糊了偶人的脸。但此偶精致,身材微胖,手里甚至还捏着个骰子。
与此同时,火南巷。
一袭青衣隐在高墙砖瓦上,袖中还藏着个灯暖手。
赵无澜跟他说,西境黑市另一个出口在火南巷,二人遂分于两地守株待兔。
时近子时,巷中慢慢显出一位佝偻老太婆,老太婆踩在石板路,又慢又晃。
花容失并勿擅自轻举妄动,而是唤出一朵梨花,去尾随那老太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