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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门卫换班,他快步掠至角门前,以一锭金子撬开了小厮的口。
于是两人知晓,久病在床的李大人实则早已生龙活虎。且恰在今日日暮时分,那小厮亲眼看见李大人坐上了一顶不起眼的轿子,从后门溜了出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又得到一锭赏银后,小厮眉开眼笑告诉他两人,府中的轿夫讲,李大人下轿之处正是落霞城中最繁华的酒楼——天清阁。
夜寂天清,声色伊始,碧落黄泉一线间。
彼端的乡民还在为青苗农桑之事愁苦,此端的长街冠盖如云,丝竹管弦如昨日。
月光泠泠洒向金箔门廊琉璃瓦,又汇成一缕星辉映入萧西眉眼间。
他驻足廊下,仰目凝望许久。直到门童带着两名身材彪炳的莽汉气势汹汹迎上前,他才收回目光,淡淡瞥了一眼。
小四错步拦住几人,一边掏出银两,一边陪着笑道:“小兄弟别误会,我二人久闻天清阁之名,今日是慕名拜访。”
“谁是你兄弟?”门童淡淡睨他一眼,神情很是倨傲,“我天清阁从来只招待熟人生意,你二人既不是我们老板的朋友,赶紧从哪来的回哪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小四赶紧把他拉到一旁,一边往他手里塞银子,一边求他通融。
岂料门童年纪轻轻,却是个见过世面的,见到银子全然不动心,只朝身后指了指,傲慢道:“别说我没告诉你二人,瞧见那上头的阁楼没?今儿个阁楼里可是坐着几位你我都开罪不起的大人物。要不想惹祸上身,赶紧走!”
萧西两人目光交汇,随即极为“识时务”地扬长而去。
天清阁虽高,于萧西两人算不得什么难事。后巷四下无人,两人如同春燕翩飞,眨眼落定在屋檐之上。
月色尚明,只揭开一片屋瓦,两人便将阁楼里的情形看了个透 。
简言之,丝竹管弦欢歌笑,美食美酒美人香。
“……此次多亏周大人从中斡旋,落霞城得有今日。”
巡抚周谦益坐在主位,一名浓眉大眼的中年人正躬身给他敬酒。
萧西眉稍微挑。若他没猜错,那敬酒之日便是落霞城的知县,李冀。
周谦益神色慵懒,许久没有动弹。待怀里的美人被李冀讪讪的模样逗笑出声,他才懒洋洋掀起眼皮,瞥了一眼唯唯诺诺的李冀。
“一切为了圣上。”
萧西眸光一滞。
这是何意?陛下与落霞城之事有何关联?
来不及细思,堂中又有动静。
只见周谦益拍拍美人背,示意她起身,而后端起杯中酒,转头朝桌上的第三人道:“张卿,如此一来,这桑田便不成问题了吧?”
那“张卿”衣饰华丽,穿戴讲究,只上挑的眼尾泄出一丝商人的精明。
“哎——”他偏过头长叹一声,只等周谦益和李冀面面相觑,才不慌不忙端起手边的酒盏,摇着头道,“周大人有所不知,若是按照知县大人所提议之价格置田,鸣凤绣庄做的可都是亏本买卖……”
萧西:……
出自鸣凤绣庄的张姓之人,又能与周、李二人同桌对饮,此人是鸣凤绣庄之主,沈府外戚张润锦无疑。
早些时候王武曾提起,李冀大人一心为百姓着想,桃花汛初便与鸣凤绣庄庄主商议过购田之事,想来今夜之局便是为商议个中细节。
“张卿莫急。”周谦益放下茶盏,抬袖一挥。丝竹美人各自退下,房中转眼只剩三人。
“张卿可曾听李大人提起,在下不才,会些观星之术。”
张润锦捻动扳指,眯起双眼道:“周大人这是何意?”
周谦益轻啜一杯,唇边带着笑意,不紧不慢道:“在下夜观天象,看出今夜必有雷雨,且较昨日有过之而无不及……”
细风倏过,房中高烛悠悠一晃。投落在周谦益脸上的暗影跟着一颤,瞧着喜怒不分,善恶难辨。分明良辰春月夜,萧西却觉背后阴风阵阵,寒毛根根竖起。
张润锦立时会意,墨瞳一闪,声色不动端起酒盏,颔首道:“如此甚好。”
杯酒下肚,他又转向李冀,淡淡道:“不知李大人这边如何了?”
“如周大人所料。”李冀笑眯眯嘬了一口酒,裂开嘴角道,“在下让人去王家浜那头走了一圈,现下已无人不晓县衙购田之事。”
张润锦轻点一下头,徐徐道:“那依两位大人之见,鸣凤绣庄购田几亩合适?”
周谦益早有思量,大手一挥,不假思索道:“泱田千亩,则购百亩;泱田百亩,则购十亩。如此这般,无需你我多言,乡民自会折价……”
张润锦凤目忽闪:“那剩下的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