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不成仙 作者:海弓刀
第18节
听到这个问题,阮梦深的脊背有些僵硬,灵渊仍自顾自地说:“你必定记得,我给你开了梦门,你是忘不掉的,而且你肯定不讨厌,不然在孤宿峰的时候,你不会那样”
乱摸的手被蓦地抓住,阮梦深扭头瞪着灵渊,眼里居然满是愤怒的颜色。他愤然道:“那些梦,果然是你的手笔。”
灵渊看着他带着怒意的眼睛,有些慌神,但阮梦深的愤怒只出现了一瞬,不多时便消散了,他松开灵渊的手腕:“算了,都是陈年旧事了。”
他曾经因为那些不堪的梦境迷茫过、困顿过,那些肆意荒 y的触感,太过真实,虽未真的发生,却让人无力抵抗,还着了魔一般地上瘾,正因为此,自己才会变得那样下流,在那等难以启齿的丑事里迷失自我。
不该想这些,阮梦深摇摇头,挥散这些无谓的想法,尽力让自己的思想回到正事上来。
他想到另外一件事,状似无意地问起:“你们神仙想入别人的梦,都是如此轻易吗?若是有其他神君也……”
“并不轻易,若不是另有目的,不会有谁刻意耗费灵力心神去为别人造梦的。”
说到这里,灵渊有些心虚地看了阮梦深一眼,摸了摸鼻子,道:“还有谁入你的梦,那我可要与他好好说道了,若不是与我目的相同……咳,那想必是冲着我来的,我在你身上留了梦门,就像一个入口,可以进到我的灵域之中。说起来,这倒是一个破绽,但不必担心,若非灵力在我之上,是绝计发现不了的。”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阮梦深恍悟似的喃喃。
灵渊有些反应不及:“明白什么?”
阮梦深忽地扭回身来,颇激动地按住灵渊的肩膀:“是不是我死了,你的这个破绽就没有了?”
此话一出,灵渊脸上的神情蓦地变了,变得很冷,而他一旦真正冷下脸,气势便显得过分凌厉骇人。
他反手抓住阮梦深,严肃道:“你说什么?你觉得这个破绽重要还是命重要?”
阮梦深被他的手握着,有些不自在,他头一回不敢看灵渊的脸,躲闪道:“没有这个破绽,你才安全。”
“见鬼了,可是没有你,我就完蛋了。”灵渊任性,跟个无所顾忌的孩子一样直白,说出来的话让人心脏中箭般承受不住。
阮梦深蓦地收回了手,扭头不看灵渊,倒不是羞怯,而是一种担忧似的紧张。灵渊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愈发不放心,他冒出一个想法来,下定决心,猛地将人扳过来,拦住后颈压低了,狠狠地吻住。
谁料到他忽然来这一着,阮梦深惊讶间,喉咙一哽,什么东西飞快地钻了进去。
他呛咳起来,推开灵渊,蹙眉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灵渊跟恶作剧得逞的顽童一般仰着脸笑:“只放一个破绽我不太放心,怕你胡来,干脆把命门也给你算了,你可得好好活着,好生替我保管。”
“你!”阮梦深捏着喉咙,变了脸色:“你疯了,我是凡人,我哪怕能寿终正寝,也才活多少个春秋?你要跟着我一同去死?我死了尚有轮回,你便就此灰飞烟灭?”
灵渊看着他笑:“你发起怒来,也颇有气势,不,是更具风情。”
阮梦深险些被他气死,怒道:“你怎么不知轻重!”
“轻重?”灵渊敛了笑:“都是命,分什么轻重?我分不出。”
这话像一根细小的针尖,忽地将阮梦深的怒气戳破了,他说不出话来,直愣愣地看着灵渊。
在这人间天界,他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一个本该死去的人,枉偷回了两条命,多赚了二十载,错失了自己原本的命轨,而这位跟他曾经的生命碰巧有过一些交集的灵渊神君,却愿意把他从可有可无之中解救出来,摆在一个极重要的位置上,就算他并不想拥有这份举足轻重,也不得不为之动容。
他呆呆地看着,眼灵渊复又伸出手来,捏住他的后颈下压,重新认真地亲吻起那两片嘴唇,水中玉台,天上凡尘,唇舌挨在一处,心倒也愈靠愈近。
……
迎着这样的眼神,灵渊瞬间把从人间看来的 y书在脑袋里排演了个遍,正要付诸行动,却又被硬生生地被打了岔。
“什么声音?”阮梦深推开灵渊,半撑起身来,眉尖微蹙,做出一副凝神细听的样子。
确实有奇怪的动静,灵渊也听到了——在这无风无浪的岩腔深处,竟然传来了一阵阵波涛拍岸的声响,两个人静止半晌,现在身处的水面已平静无波,可晃动的水声却没有停下。
虽然很奇怪,但灵渊此刻箭在弦上,天塌下来也不是想理会的,他按住阮梦深的肩膀,将人重新压下去,有点撒娇耍赖的意思:“我们先办正事,然后再调查好不好?”
阮梦深颇为无语:“你就不怕是有谁躲在暗处偷看吗?”
灵渊刚想反驳,说这里是没有外人可以进入的,但紧跟着他就想起,罗叶此前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了,还带走了阮梦深的“尸体”。
他沮丧地叹气,低头在阮梦深唇上啄了一下,这才翻过身去,妥协道:“那你可记好了,咱们先欠着一回。”
阮梦深踹他一下,滑进水中,朝着声响传来的岩壁方向游去。
玉石通透,灵光氤氲,明明处在岩窟深处,却丝毫不见昏暗。阮梦深踩着水,抚着光滑温润的玉壁,贴耳上去,明显能听到内部传来的声响,就像是酒在玉壶中摇晃的声音。
他静静地听了片刻,问灵渊道:“这里面似乎还有空间,你可知道入口所在?”
灵渊也跟过来,贴着玉壁观察,疑惑道:“没有啊,我从来不知道里面还有别的空间,这玉脉是完整封闭的,除了这个‘灵宫’,就没有别的入口了。”
两个人又寻摸了一阵,连一丝缝隙都没有找到。灵渊道:“可能是玉矿中的灵液在响吧,这里既然能孕育出我来,自然是有生命的,可能是玉矿自己发出来的声音。”
阮梦深看了看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子宫样的空间,咀嚼着“孕育”这个词语,脑海中突然有了一丝乍现的灵光。
“灵渊君,你现在的躯体,可还是你最初的那一副?”
灵渊纳闷他问起这个:“不是,原来的已经被毁,现在是奎老在玉灵渊找来让我寄生的新玉胎,当时还未长成,只是一副婴儿模样的躯壳,没有神力意识,所以我才落到凡间,重活了一回。”
“这就对了,既然奎老前辈能找到另一个灵胎,这里就应该有不止一个孕育之所。”阮梦深望着灵渊的眼睛:“说不定这后面,就是你现在这副身躯的母体。”
灵渊看着眼前的玉壁,摸着下巴思索道:“或许吧,看来我们非过去看一看不可了。”
他忍不住去看阮梦深,心中愈发肯定,对方一定知道些什么,他倒不认为阮梦深会刻意欺瞒自己,只是突然来玉灵渊深处,定然是有目的的,说不定答案就在这里。
阮梦深此刻确实思虑良多,除了不止一个“灵宫”,他还想到了另一件事情,既然说天诞之神没有轮回,灵渊也就没有灵魂寄生的说法,那现在这具身体,为什么会在他还他灵元之前,就有一部分“前世”的记忆呢?
灵渊一边摸索寻找玉壁可突破的薄弱之处,一边喃喃道:“说起奎老,我的罪名洗脱之后,他也该自由了,不知道那老疯子是不是还生我的气,竟这么久都不肯露面,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说着,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招呼阮梦深来看。只见他手边一块贴着水面的玉壁格外的通透,似乎比别处薄上一些,灵渊弯起指头敲了敲,抬起眼来看着阮梦深,道:“我真没想过有朝一日要破坏这里。”
他歪头想了想,找到了一个形容的词汇:“有种大逆不道的感觉。”
阮梦深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拿这玉石灵宫当作“母亲”,现在这个灵渊君跟凡间那个混不吝的肃临渊并不完全一样,也不是全然不同,他嬉笑的外表下,一直藏着很纯粹、甚至有些可爱的本质。
可能阮梦深的心绪反应到了表情上,看灵渊的眼神显得过分温柔了,灵渊机灵得不行,立刻捕捉到,开始见缝cha针地占便宜:“没关系,你要是心疼,刚刚欠的那个事,就再加上一次。”
阮梦深已知道他是个爱嘴上占便宜的,也不以为怪了,只眉梢一挑,洒脱道:“那你还不抓紧,探查完毕,也好办你的正事。”
玉壁破开,真如银瓶乍破,本以为是他们所在之处的灵液会涌到另一边,没想到那一面才是洪流奔涌,玉璧一破开,其间的灵液立刻狂灌而入,水流冲得二人身形不稳,阮梦深险些被冲撞上玉台,好在灵渊反应迅速,将人牢牢抓住了。
等到水流平静下来,他们这边的灵宫已被水流飞速灌满,两人在水底互看一眼,一齐朝着新出现的巨大空间游去。
很快,一片奇景展现在了二人眼前。
这个灌满了水的类似深井的圆柱空间,呈现出一种人工打造的规则感,“井壁”上布满了整齐排列的洞窟,大小一致,看上去就像许许多多凡人供奉的神龛,所有洞窟都正在散发着莹莹光芒,光芒里隐约能看见蜷缩的人影。
灵渊二人顺着水流缓缓上升,被这景象晃得目眩不已。等到了水面上,两人都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阮梦深看着灵渊,良久才试探着开口:“你刚刚,看清了吗?”
灵渊脸色有些难看,显然是看见了,原来那些神龛一样的洞x,ue,每一个里面都孕育着玉胎,他们吸收着玉灵渊的养料,灵力震荡之下,灵液随之摇晃,才发出水波晃动的声响。
这些灵胎既有尚未长成的婴儿模样,也有的已是成人形态,而让他震惊的是,他刚刚看见了一张脸,跟自己生的别无二致。
阮梦深深吸一口气,重新下潜,这回细看之下,他发现了一些规律,洞窟越往上,里面的灵胎就越成熟,这实在不像是自然生成的,倒像是有人特意做了排列。
他挨着井壁细看,蓦然对上了一个面朝外侧蜷卧的灵胎,他已有二十来岁男子的样貌,却还是婴儿沉睡在母体之中的姿态,与其他灵胎一样通体玉色,乍看上去像是人形的玉雕,但他胸腔正在有规律地起伏着,呈现出生命的活气。而那张眉目深刻而又恬静的睡脸,简直就是灵渊的复刻版。
阮梦深气息用尽,浮上水面,面色愈发凝重。其他灵胎的存在他已猜到,但直面这个场景还是太过震撼,而且除了外表,他们会不会连思想也是与灵渊相通的?这么多的“灵渊”,共享着同一副意识,这也太阮梦深蹙起眉头,不敢再想。
他瞥一眼灵渊,开了个干巴巴的调节气氛的玩笑:“想不到,你还有一大家子,这么多的孪生兄弟。”
糟糕的笑话,灵渊勉强苦笑道:“有兄弟是好事,可这些兄弟都跟我长得一样就不好了,我怕你到时候分不清谁是谁,许错了人。”
玩笑开完了,灵渊抹了抹脸上的水,正色道:“我们得去找一个人,虽然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疯子,但总有一些时候,我特别需要他。”
☆、龙石种
对于奎老这样乐于动手造物的仙君来说,灵玉是一件永远也不会嫌多的东西,很多时候,他需要的灵玉灵石都处于匮乏状态,当手里的灵玉彻底告罄的时候,奎老不得不停下手边所有的事情,专心琢磨怎么寻找灵玉。
奎老捧着一方寸许的小司南,四处游历,别看这司南样子不起眼,这可是上好的寻玉灵器。借着灵器的指引,奎老到达了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
此处是一片荒原,偶见沟壑深渊,无半点人踪仙迹。
此地奎老从未来过,仙界的地图上似乎也并没有标明,再看这里四处皆荒夷,竟是一块尚未被发现的无名之地。
小司南灵光大作,按其指示,这荒原的峡谷深渊底下,竟似有一条玉脉,规模之大,恐怕是奎老见所未见的。
不做多想,奎老立刻出发,进入了峡谷深渊之中。
峡深百丈,裂地而开,奎老一到渊谷底部便大开眼界、惊叹不已。此处目之所及的岩石,竟都泛着隐隐翠色,奎老扑到一块岩石上细看,这一看更不得了——去除了蒙在岩石外的积土尘垢,里面居然全是上好的灵玉。
奎老激动不已,他站在原地平复了片刻心情,暗自庆幸,如此宝地,居然从未被人发觉,居然被自己头一个寻到,真是他奎老的运气。
他四处转了转,用石镐敲开每一块岩玉上的积垢,仔细品鉴,每看完一块就感叹一阵,这里的灵玉竟都是上品,没有一块次的。
如此灵脉,怎能寂寂无名?奎老思索半晌,寻出一块平整的岩壁,在上面刻下了“玉灵渊”三个大字。
玉脉开源之地,灵气强盛,奎老顺着峡谷慢慢摸索,行到尽头时,发现了一处下陷的岩腔空洞,其中传来隐隐水声,他俯身细看,发现其中充满了玉色的液体,仿佛一汪液态的翡翠。
奎老使用灵力探查,却几乎看不见什么,只能发现水源极深,其下的空间似乎延伸到了玉矿的内部。
走到这里,小司南已疯转成了陀螺,若整个玉灵渊是一块巨大完整的翡翠,那么这里,想必就是龙石种所在之地了。奎老未作犹疑,褪下衣袍,进入这一腔与世隔绝的灵液之中,朝岩腔内部游去。
经过了冗长封闭的天然通道,终于进入了“玉灵渊”的内部,这里面原来是一个挑高封闭的空间,大小抵得上一间大殿,其间安静温暖,四壁光滑,俱是没有被灰黑岩壳所遮掩的美玉灵璧,底部水液半浸,因为奎老的扰动,水面正在轻微的颤动。
这里……奎老回想自己方才游经的甬道,再看眼前的空间,莫名有了一个想法,他觉得这里很像是女子孕育子嗣的温床。
奎老修炼之余,喜欢研究器皿机簧,人的身躯结构是最ji,ng巧的器械,在凡间的时候,他便看过数不清的图纸,大夫的x,ue位图,仵作的结构画,所有细节他都过目不忘。成了神仙就更方便了,只要愿意,他一眼便能把人的五脏六腑看透,在脑海中对照几番,他愈发觉得,这里太像是女子的子宫了。
奎老有些尴尬,转身四处拜了拜,道:“天地有灵,小仙想必是误入神母灵宫了,贸然惊扰,罪过罪过。”
正拜着,忽然听见一个声音:“是哪个龟儿子?吵老子瞌睡?”
奎老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神母”怎的是个男人声音,还一口川话?这天上说川话的神仙也就药老一个,可这把声音年轻的很,明显不是那个糟老头发出的。
“呃,神母尊仙?是您在说话吗?”
“啥子神母,你好好看看,我是母的?”
这下奎老听出来,声音是从洞x,ue中央发出来的,他远远望着,看见水面中间似乎有一块凸起的石台,仔细看去,像是有什么活物伏在那里。
奎老等待片刻,没有发现那物有何动静,便自己朝着中央游去,想近前细看。
奎老到了跟前,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光溜溜的、玉做的人,成年男子的身量,婴儿样蜷缩在玉台之上,他浸泡在灵液里,一动也不动,看上去像是一尊栩栩如生的玉雕。
但奎老知道,再厉害的能工巧匠,也雕刻不出这样的作品,因为这是活的,活生生的生灵。
原本紧闭双目的“玉雕”似乎感受到了奎老的接近,他睁开双眼,懒懒地伸展了一下四肢,缓慢地坐起身来。
随着他的动作,离开灵液的部分皮肤开始褪去玉色变得白皙,一双深潭般的眼睛倒还保留着原来的色彩,肤色变化的同时,这“玉雕”飞快地生出眉睫发丝,不多时便长发如瀑,往水中葳蕤铺展。
这一切都在瞬间发生,就在他离开水面的一瞬间。转眼再看,摆在奎老眼前的,就不再是“玉雕”,而是一个肌肤通透、丰神俊逸的青年。
奎老看得呆了,怔怔地望着人发愣,一时间忘了言语。对方似乎也对他这个不速之客颇感兴趣,偏着头打量他,一双绿眸灵光闪动。
说实话,这是奎老一生之中最奇妙的时刻,虽然方才水里的玉人绿油油的,那般婴儿样蜷缩着,导致他第一眼看去,真的以为是只绿乌龟,虽然他的口音很奇怪,但这些诙谐的部分,完全无法掩盖奎老内心的震撼与惊艳。
他原来对于天诞的神君并没有什么看法,现在亲眼见到,才真正明白这种生灵的美妙。人是万物之灵长,而他们,就是天地灵气孕育而成的人形的ji,ng灵。
奎老痛恨阶级规矩,但在这一刻,他愿意承认,这世上确实有与生俱来的高贵。
可这高贵在他开口的一瞬间毁坏殆尽了,那绿眼睛的“ji,ng灵”粗声粗气的说:“你是哪个?闯到这里头来做啥子?”
奎老奔走的思绪被蓦地拉回,觉得奇怪又违和,他怎么会这样说话?
“你……”奎老不知道该怎样称呼他:“之前是不是还有谁来过这里?”
绿眼睛看着奎老,略一回想,乖乖答道:“是,有一个采药的老头来过,见这里没有药,他就走了。”
奎老暗自道:“果然如此,是药老来过,那老头倒真是个怪才,发现这样的地方竟然还能无动于衷,只心无旁骛地想着他的药。”
他注意到,刚刚绿眼睛说的那句话已没有多少药老的口音,反而在接近自己的语气。奎老明白过来,他想必是正在学习,用匪夷所思的速度,吸纳他所能接触到的知识。
这种感觉太不可思议了,一个白纸一张的天诞神灵,自己可以把他变成任何样子,就像一块梦寐以求的原料,等待着他去打磨。
奎老从没如此兴奋过,他爬上石台,伸出手去,忍不住想确定这一切是不是真实,绿眼睛不理会他的手,自己站起身来,他浑身赤裸,却不知道难为情,奎老也不觉得尴尬,他打量着这个ji,ng灵,纯粹地欣赏他修长完美的身躯体貌,再一次感叹造物的神奇。
那绿眼睛慢慢地在石台上走了一圈,又回到了奎老面前,脸上似乎有些苦恼的神色,奎老低头一看,发现原来是他的长发还在不停生长,甚至长到绊住了他的脚步。
他伸手拎起自己濡shi的发尾,不解地看。
苍天,奎老不想承认,他确实觉得这情态可爱极了,心潮澎湃半晌,奎老回过神来,幻化出一把匕首递过去,绿眼睛接了,又看着匕首发愣。
奎老彻底没办法了,拿过匕首来,帮他将过长的头发割去,那发尾一断开,便再握不住,原来是立刻化作水流去了。
头发割完了,绿眼睛看起来轻松了不少,他盯着奎老的眼睛看,一双翠眸极其透彻,好似能望进人前世往生的灵魂里去。
“你是从哪里来的?外面有很多你这样的老头吗?你来做什么?来了又要走?”他模样聪慧俊雅,说话却跟孩童无异。
面对他提出的一连串问题,奎老不但不觉得烦,反而还体会到了几分“初为人父”的兴奋感,为懵懂好奇的稚子答疑解惑,把这世上的一切奇妙都赠予他,看着他成长改变,这岂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创作?
奎老满怀激荡,动容道:“我是来带你出去的,外面是什么样子,你该亲眼去看一看。”
事实证明,为人“父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迎接“新生”的兴奋过去之后,接踵而来的就是“成长”的烦恼。
是的,灵渊——偷懒的奎老把自己刚刚给玉灵渊取的名字,又塞给了这个绿眼睛的天诞神君——灵渊长歪了,至少奎老是怎么认为的。
按照他的理想,灵渊应该成为像自己一样的巧匠能神,按照他与生俱来的学习能力和天生神格,必定能创造出前所未见的奇迹。
然而事与愿违,灵渊奇迹没有创造出来,篓子倒捅了不少,今天打了这家的鹅蛋,明天掀了那家的瓦片,逼得奎老不得不帮着四处善后。灵渊确实学习能力很强,但都用在学习各种稀奇好玩的事情上面了。
他不愿老老实实呆在一个地方,也不知是不是在玉灵渊里憋得太久了,一进入外边的天地,他便没了最初的乖巧劲儿,只知道翻着花样地玩闹。
对于他的存在,奎老原本是想藏私的,后来发现根本藏不住,没过几日,整个天界都知道了这位新的天诞神君的存在,当然,大多数都是只闻其恶名,未见其真容。
☆、奎老何在
聂霜吟改不了灵狼一族昼伏夜出的习性,白日里总是犯困,这天她正在屋内迷糊着,忽听得外头有人敲门。
她的师兄师弟惯常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她,她看着屋外的人影,疑道:“是谁?”
屋外的人嗓音低沉,喊了一声“阿涅”,聂霜吟立刻听出来,这是奎老的声音。
奎老进得屋来,背着手环视一圈,不悦道:“灵渊已回去一些时日了,还任你住在这里?”
聂霜吟笑了笑:“灵渊君救我收留我,本来就是善举,不是义务,我现下在这里过得很好,有师兄弟陪着,自由自在,比在天上惬意。”
奎老哼了一声:“分明是他灵渊耽于其他,把你我都忘了。”
“谁说我忘了?你这老疯子,少在阿涅面前抹黑我。”
房门被忽地推开,露出屋外远山的风景,也显出两个气度翩翩的身影,聂霜吟看见来人,眼睛蓦地亮起,惊喜地唤了声:“师父,灵渊君,你们怎么来了!”
灵渊看见他们,心里也颇开怀,他走上前来,跟揉小狼一样,亲昵地揉了揉聂霜吟的头发,佯装吃醋道:“好啊,看来还是师父更亲一些,排到我前边去了。”
这个景象真是有些怪异,前些日子还和聂霜吟针锋相对的肃临渊,此刻却亲昵地揉着她的头发,像是一位亲切的兄长,若是顾雷鸣看见了,只怕是要惊掉下巴。
聂霜吟眼眶发热地看着灵渊,奎老却是面色冷硬:“你现在来做出一副亲密的样子,之前的时间去哪里了?”
阮梦深见此情形,招呼聂霜吟道:“霜吟,跟师父出去吧。”
奎老盯着灵渊,却还不忘讽刺阮梦深一句:“师父?你现在有资格做谁的师父?”
灵渊赶紧护短:“哎,老疯子,你也太小肚ji肠了吧?师父怎么了,叫不得?我要是愿意,我还可以叫他师父呢。”
“我看你是被灌了迷魂汤了。”奎老气结。
聂霜吟护师心切,却又不想跟奎老顶嘴,一咬牙,拉着阮梦深出门去了。
经历了几番波折,孤宿峰伫立依然。
师徒二人站在檐下,凭栏远眺,风景依旧,只是人与事已全然不同了。聂霜吟自从回忆起了原来的事,性格变化不小,不再那般刁蛮任性,安静稳重了许多。
她看着面前这个自己唤了二十年师父的人,心头感慨万千,千言万语想说,可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起头。
之前阮梦深怕徒弟担心自己,托罗叶尊者带他来见过了一回,只是匆匆一面,聂霜吟还未来的及感受失而复得的惊喜,便又忍受了许久的分别。
两个人沉默良久,聂霜吟才试探着问道:“师父,这回,留下来吗?奎老仙君说了,我们还可以像往昔一样在这里生活,虽然现在没了魏师弟,但我们……”
她觉得提到魏雨嗟不好,徒增伤感,正想着改口,阮梦深便摇了摇头,道:“我现在还不能在这里安逸度日。”
聂霜吟急问:“为什么?”
阮梦深也不知如何说起,只道:“灵渊君可能遇到了一些小麻烦,虽然我们现在还没有彻底弄明白,但想必问题不大,你不必担心,只管安心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