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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告诉我不用学这些。
是他自作主张把我从象牙塔里拐出来,那我只要按自己的想法生活就可以。
不工作有他养,不想做饭他来做,多余的事情不需要考虑。
我望着阴沉沉的天回忆起他说这话模样,画笔在手里转了两圈,最终停在了速写本上。
数位板普及的年代我依然喜欢炭笔在纸上留下痕迹的感觉,所以谢君玉在网上给我买来了各种材料,堆放在一楼狭窄的角落。
在我们“私奔”的这段时间里,谢劲松他们没有找上门,除了几家设计公司约了我面试也没有其他电话打进来。
按理说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日子会平静地过下去,谢君玉终究在兜兜转转七年后回到了我身边。
我却有种难以形容的消沉。
谢君玉极力规避着成为谢劲松的可能性,所以他离经叛道,头破血流,带着弟弟完成一场世人眼中荒诞的夜奔。
但是琢漪记从古至今的一些东西多多少少印在了他的身上。
他正在学着他的父亲,试图独自撑起“家”的一切。
不论是作为我的哥哥还是男友,他在缔造除了琢漪记以外的另一个象牙塔,让我在里面没有顾虑的生活。
而我看见的却是他加班回来后乌青的眼圈和强撑的笑容。
来到上海以后我开始思考,思考自己对于谢君玉来说究竟是什麽?他到国外出差那段时间又想了些什麽?
他的表白诚恳,亲吻拥抱自然,似乎已经很好地适应了一个“同性恋”的身份。
私奔那晚我曾想过我不在乎自己在他的反抗中占多少分量,只要谢君玉高兴,那麽作为他砍断枷锁的一把刀,我也甘之如饴。
可谢君玉会在某时某刻流露出茫然和疲惫,向我发出一点他并不开心的信号。
我想帮他分担一些,所以不顾他的指令开始学着做饭打扫,同时继续投递简历準备工作。
这些换来的往往是谢君玉不那麽真心的夸奖和长久的沉默。
渐渐地,我也变得茫然无措。
直到台风登陆前的今天,有不速之客上门造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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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没有午休,所以谢君玉中午一般不会回家。
我听到门铃后想到可能是谢劲松或是蒋婉青,已经做好了被痛骂的心理準备,结果却是个和蔼的老太太。
她操着一口苏州方言,告诉我她来给谢君玉送点东西。
“君玉说这几天他弟弟在,所以我来看看啦,台风要来了,家里多备点吃的可以不用出门。”
我站在玄关看着李奶奶熟练地从鞋柜里取出备用拖鞋,然后牵着我走进厨房不住用方言念叨。
“哦哟,君玉说他有个弟弟,登样是登样的了,勒噶标致神气。”
她边夸我边弯腰把宰好鸡和排骨放进冷冻层,才想起来解释,“我是听雨的奶奶,姓李,弟弟也叫我奶奶或者李奶奶好啦。”
我恍然。
我知道萧听雨正在东华的传媒学院念研究生,却不知道她和谢君玉来往依旧热络,以至于她的奶奶亲切地喊着“君玉”上门,对这间房子也熟悉非常。
李奶奶当然不会知道我在想什麽。
她坐了好几站地铁赶过来,慈祥和蔼,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大程度上让我补全了关于“外婆”的概念。
不是蒋婉青,而是那张黑白相片上和谢君玉,谢淑兰很相似的美人。
她如果老了,应该也会这样看着我,亲切地喊我“弟弟”。
我不可能对这样一个老奶奶散发恶意,所以请她坐下倒了茶,乖乖接过她递过来的一颗绵软桃子。
李奶奶笑眯眯地跟我閑聊,“小雨听说你住在这儿,把家里阳山桃全给装上了。她挺想见一见你,就是弟弟好小哟,到时候排骨让你锅锅加豆瓣酱炖,多吃骨头就能长高。”
我听着她的话,一时没有明白是什麽意思。
谢君玉和萧听雨早在我毕业之前就分了手,李奶奶现在却来给谢君玉送东西,还说萧听雨想见我。
我听着高楼外渐起的风声,大脑空白地问她,“他们不是分了手吗?”
或许是觉得我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李奶奶没因为这句直白的询问觉得尴尬。
她笑道,“弟弟你还小,搞对象哪有一帆风顺的啦,两个孩子这麽多年还有感情才是最重要的。”
“当时啊,小雨也是为了能配上君玉,才一心读研。俩人也约好了一起经营小家......那时候分开,无非是年轻主意多,不想那麽快成家,将来总要想这些的呀。”
“再说我们老家在一块,知根知底,总比真熬大了年纪去相亲,找个不熟悉的好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