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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亚萍在我对面絮叨,“据说这个美女追你哥很久了,长得漂亮不说,学艺术的还那麽潮。”
“诶呀,就跟小说一样儿一样儿的,果然帅哥配美女,乖乖仔配坏学生,反差萌才是言情真理啊!我们这种小透明只有在论坛尖叫的份.......江徵?!谢江徵!”
我在那天没有给顾亚萍的表白答複,我像是被怒火烧昏了头,全然忘了还有水彩没有买就沖出了店门。
昆剧院之后我其实已经接受了谢君玉终有一天会离开的事实,可我不能接受他真的选择了环香香。
他选谁都行,可他最后选了一个欺负过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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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琢漪记后我才意识到我无法对谢君玉的选择做出任何评判。
他正在谢琅的书房卷着袖子写春联,看见我进来温和地笑了一下。
接着他抓着笔指了指花盘里的橘子和饼干,“今年买的饼干好吃,逛街累了先垫垫,一会儿吃晚饭。”
谢琅谢劲松都擅长写行楷,但谢君玉剑走偏锋,从小练的就是草书,而且最会写张旭体狂草。
和他平时工整的书写字体不同,金箔上的对联笔走龙蛇,张狂无比。
我站在谢琅的书房门口,混身发冷,那一瞬忽然觉得是不是所有人都看错了谢君玉。
就如同纸上这笔狂草一样。
他从来不是什麽沉稳有度的人,不爱吟风弄月,古琴字画,不爱一个性格懦弱,沉默寡言的我。
环香香或许才是他真正的向往。
轻狂,不羁,总对周围的世界充满批判与鄙薄。
顾亚萍说乖乖仔总配坏学生是反差。实则不然,他们本身就是一样的,正如环香香勾出了谢君玉在学校和家里压抑许久的那一面。
“你早恋了?”
我装作无事发生走到谢琅的桌边坐下,随手拿了压在对联上的乌龟镇纸在指尖玩着,然后转头看向窗外,像在等他宣判死刑。
室内开了空调,菱花窗结了一层霜。我眼里也像结了一层霜,看不清蜿蜒曲折的青石板路和精心搭造的石林。
谢君玉身上总带着的那股栀子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屋的笔墨香。
他在笔山上放下毛笔,然后绕开桌子蹲在了我的面前,和从前一样擡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那些照片在贴吧空间疯传,他已经猜到了我一反常态的原因。
“小徵。”谢君玉擦掉了我的眼泪,语气无奈。
“环香香性格比较沖,她跟我说了那次对你没有恶意,只是着急了。如果你还是不高兴,我让她再来给你道歉好不好?”
16
因为谢君玉的早恋,我开始了青春期最为叛逆的一段时间。
像是为了逃避那间在无数深夜相拥亲吻的房子,又像是为了逃避兰草纱帐里旖旎的春梦。除夕之前的几天我一直没有回到琢漪记。
我泡在网吧里,头一次给自己申请了Q/Q号加了班里的同学,头一次尝试了网游,头一次看了想看的动漫。
这些对于一个高中生而言太晚,晚到潘沈榕在一边看着我僵硬地操纵着键盘时,不禁发出了“我觉得你还是个小学生”的感慨。
我没有回複顾亚萍的表白,她多少也猜到了这个结果,还是和从前一样对我,只是她听说我在网吧时流露出了身为同学的担忧。
“谢江徵,你早点回家吧。”
顾亚萍在对话框里劝我回家,表白失败以后我在她眼中退回了同桌和小孩的形象。
但我突然不想再维持从前的木讷听话,我想看看那个吸引着谢君玉,吸引着环香香,吸引着大部分同龄人的互联网世界。
所以我拒绝了顾亚萍,然而我没想到她转头找来了潘沈榕。
头发上压下一只手的时候我本能地以为是谢君玉,却在回头的时候看见了潘沈榕那张笑嘻嘻的脸。
“胆子挺大,自己一个人也敢来?”
我的班级里有一半以上的学生都是本地人,潘沈榕也不例外。
这家网吧离他家只隔两条巷子,接到顾亚萍的通风报信后,他熟门熟路地去吧台开了机子然后毫不费力地在角落找到了我。
黑网吧遍地的年代就算未成年也有身份证租赁服务,四周都是些因为游戏失利暴躁的青少年和年节回不去家的社会人士。
用潘沈榕的话来说,他只要站在门口瞥一眼就知道我在哪儿。
乖孩子的气场和黑网吧格格不入,只有我没有张牙舞爪,大喊大叫,而是像个石雕一样沉默地蜷缩在角落。
他没一上来就跟顾亚萍似的劝我回家,而是在和我打了两局游戏之后彻底认输,然后才问我遇到什麽事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