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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问我,你想不想唱?
谢淑梅唱的依然是《牡丹亭》,她声音婉转空灵,台上动作优雅灵巧,仿佛身边真的有园林,有春香和她的柳梦梅。
“我唱?!”我像是听到什麽天大的笑话一样看向谢君玉,语调古怪。
谢君玉挑眉看着我。
谢淑梅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她看热闹不嫌事大,笑道,“江徵来唱,你听多了应该会唱。”
接着她像个孩子一样走下舞台,把那件带着灰尘和腐朽气味的豔红色戏服披在了我的身上。
“我教你。”
谢君玉笑得很开心,他已经起了身,然后牵着状况外的我走上了那座陈旧的舞台。
仿佛我们这几天的疏远蕩然无存。
谢君玉会唱的远比我想象的要多,他月光下牵着我的手唱十四出的山桃犯,唱似孤秋片月离云峤,唱不在梅边在柳边。
谢淑梅坐在我原先坐的位置,眉眼弯弯的,也在跟着他唱。
我站在那儿,抓着那件不知道是谁的红色戏服,却跟哑巴似的,一句也唱不出口。
最后我在谢君玉轻声的唱词中落泪,虽然我不知道为什麽,但就是哭了。
我蹲在舞台上抱着膝盖哭。谢君玉拉着我站起来,眼底一样湿了一片。
他当着谢淑梅的面吻我的眼泪,吻我死死咬住的嘴唇。
而谢淑梅好似什麽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哼着牡丹亭二十八出的幽媾。
我和谢淑梅仿佛都溺在一场遥不可及的大梦里。
谢淑梅在梦里想着她的青春,她的孩子,而我满脑子只有一个谢君玉。
他是庄周的蝴蝶,是汤显祖的柳生,是我的哥哥。
我们抱头痛哭,像是预知了即将醒来又不想醒来。
最后打断一切的是从礼堂门口照进来的手电灯光,照在残破的礼堂里,煞白一片。
“对不起啊警察同志,孩子高中了压力大,他二姨又是那麽个状况......”
“那也不能私自进危房啊?多危险啊,这出个事街道和我们都不好办。孩子他姨生病就不多说了,可孩子看着也不小了,要好好教育啊。”
“我们明白,下次一定看好。”
“这次没什麽大事儿,也没居民财産损失,跟我来做个笔录就结束吧......”
“好好好,辛苦您了。”
钱诣然在跟警察道歉,蒋婉青安抚着呆滞的谢淑梅,旁边是还没回神的我和一脸漠然的谢君玉。
往常熄了灯后蒋婉青不会来找我和谢淑梅,今天是个意外。
春节假期期间谢劲松一家要回琢漪记小住,他们现在还在从浙江回来的路上,谢君玉则是先一步跑回来找我的。
最近温度降得飞快,甚至有了要下雪的意思,夜间蒋婉青想着要给谢劲松和谭若清的房间添了一床棉被,又想到了我们和谢淑梅。
她敲我的门半天没有回应,只好去找另一侧找谢淑梅,结果她的院子也是空的。
蒋婉青当即报了警。
谢琅不顶用,她找不到人帮忙,只好联系了叶叔叔,可惜叶叔叔过年回了老家,只有钱诣然这个本地人忙前忙后地帮着处理。
最后警察在监控下看见了去昆剧院的我们,继而又看到了“翻墙”的证据。
因为是未成年人和精神病患者,且没有造成严重后果,警察口头教育后就放了我们回去。
蒋婉青一路上都没说什麽,最后她站在琢漪记门口带着我们跟钱诣然道谢。
钱诣然离开前对我说要听小外婆的话,以后别带着二姨乱跑。
他是我的老师,我只能点头答应。
身侧谢君玉抱着胳膊看了蒋婉青和钱诣然一眼,没说话,神色冷冷清清的,含着道不明的意味。
15
年前我和顾亚萍在南浩街见了一面,她要买/春联和裙子,我买水彩。
我一直以为十六七岁是很神奇的年纪。在这个年龄段只要男孩和女孩走在一起就会被起哄,被说早恋,被请家长到老师面前谈谈思想问题。
这个认知一直到我长大才被彻底打破。
因为后来的我发现大多数人像是根植于基因里的繁殖本能,不论多大年纪,只要看到一男一女走在一起都会有各种奇怪的流言传出来。
“真的没事吗?过年这地方容易撞到熟人。”我再次跟顾亚萍确认。
“没事啦!你胆子太小了,我们就是出来赶集又不是去宾馆,哪有那麽多无聊的人。”顾亚萍在摊位上举着一张春联,毫不吝啬地夸奖我。
“而且学美术的审美好,你画的画多好看,我买衣服你还能给点建议。”
顾亚萍和她哥还有爷爷奶奶住在南门路,爸妈远在广州打工,所以才给她配了手机。我没有手机,所以她约我出来只能选择上门转达。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