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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在礼堂拐角的阴影处又控制不住地驻足,看向仍然站在原地的谢君玉。
他似乎不明白我为什麽要跑,想抓住我的手停在走廊的暮光下,最后又缓缓地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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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亚萍在得到谢君玉的□□之后尖叫了几声。
她答应我不把这串神秘数字告诉别的任何人,并且在校外给我带了一杯香芋奶茶以示感谢。
香精奶粉沖的,里面沉着一圈黑色的珍珠。
在琢漪记是不可能出现这种东西的。谢琅讲养生,每天早上蒋婉青都会为全家炖一锅燕窝,用瓷白的盅盛着端上圆桌。
我的盅里一般加牛奶,她和谢琅盅里一般加石斛枸杞红枣,而谢淑梅的盅里往往是清汤。
不是蒋婉青区别对待,凭良心讲她是个合格的小后妈和小后外婆,起码在生活上从没亏待过一大家子。
只是谢淑梅要吊嗓子唱戏,喝不了太腻太甜的东西。
我其实不爱喝燕窝,总觉得有股奇异的腥味,但碍于谢琅一句对身体好,我总是忍着那股味道灌下去。
现在顾亚萍给的这杯香芋奶茶对我来说堪比珍馐。
高中总是有各种奇妙的法子偷懒,就像我现在正把这杯奶茶放在桌肚子里,利用桌上一个小孔插着吸管时不时低头喝上一口。
桌上的数学试卷只做了一半,而我正跟顾亚萍聊天。
我这才想起来问她为什麽知道我和谢君玉是兄弟。
除了都姓谢以外,实则我们长得并不相似。
谢君玉长得很像他爸谢劲松,更像我妈谢淑兰。
说到底他的长相随了我病逝的外婆,
我在黑白照片上见过她年轻时穿旗袍的样子,堪称惊为天人,起码比蒋婉青是好看很多的。
谢君玉隔代遗传了她的长相,一样清润秀雅,眉眼跟山水画似的漂亮。
又因为从小学古琴,气质端正,往那儿一站仙子似的,没人不喜欢他。
可我的长相却没沾到她的半点光,因为我长得像我那个王八蛋的爹,陈守明。
我一度认为谢淑兰抛弃我嫁到海外,跟看烦了我这张脸也有关系。
陈守明其实并不丑,毕竟当初谢淑兰看上一个穷出身的小科员,就是因为那张俊俏的脸。
只不过再好看的脸也会老,也会变,也会让她从心神蕩漾到见之作呕。
谢淑兰厌恶我也在情理之中。
顾亚萍完全不知道我在想什麽,她正偷偷用自己的盗版滑盖机给谢君玉发去好友申请。
她很直率地告诉我,“住这附近的都听过你外公的风流债,而且那是谢君玉欸!家里几口人,门口几亩地,地理几头牛的…八卦早就传遍了吧!”
我没有因为她评价谢琅觉得有所冒犯,反而若有所思。
顾亚萍补充说,“不过你和谢君玉肯定和你外公不一样,你们俩好多了。”
我听出来她特指的是谢君玉。
而我只是顺带的那一个,却还是因为她把我们摆在一起而高兴。
至于她说我们和外公不一样,这实在是一句很好的祝愿。
我的外公谢琅是个名副其实的收藏家,也是个花名在外的风流浪子。
他喜欢文玩太湖石,喜欢茶艺昆曲看话剧。
他的艺术境界过高,而我的外婆无法和他産生情感共鸣。
就算她年轻时美得惊人,就算她为他生下了三个儿女,谢琅似乎也从未对她有过过深的感情。
所以当她去世不足一年,老当益壮的谢琅就迎娶了小他五十岁的蒋婉青。
因他们相识于话剧《雷雨》,而蒋婉青演的是追求至高无上爱情,打破封建枷锁的繁漪,所以谢琅娶她过门第一件事就是将南石皮巷的园林修整重建,并命名琢漪记,以此纪念他们跨越一切的爱情。
放在新世纪这也是件惊世骇俗的事,鱼雷入水,邻里说三道四不可避免。
谢淑兰和谢劲松都反对这桩婚事,只有谢淑梅这个疯子没什麽意见。
“都七十多了,想娶就让他娶呗,也没几年了。”
这是谢淑梅的原话。
其他两个人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们除了为母亲不恁以外,更担心的是谢琅的财産分割的问题。
而这场闹剧终结于蒋婉青签下了一份协议。
我不清楚协议的内容,只知道在那之后她搬进了琢漪记成了我的小外婆。
谢淑兰则在不久后离婚把我丢在了谢琅那儿,头也不回地出了国。
谢劲松久居在外,逢年过节见了面能还堆出笑脸。
可惜这之后谢琅的名声不大好了,说他薄情的有,说他老牛吃嫩草的也有。
顾亚萍祝我们不像谢琅,但我却注定会让她失望。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