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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靠在风雨连廊下,和街坊一起骂陈守明乌龟王八蛋,骂谢淑兰看人眼瞎自作自受。
她说陈守明不识好歹,在我五岁的时候升了职,转头就跟谢淑兰提出要改我的姓氏,让我叫陈江徵,因为他老陈家一脉单传不能绝后。
谢淑兰一个大家闺秀叉着腰骂他烂泥里爬不出好货,当了倒插门还做着还宗的美梦。
陈守明气得发了疯,没多久就出轨离婚一气呵成。
谢淑兰也不逞多让,拿了绿本子立马找了第二春,跟着她的外交官丈夫出了国。
我趴在园子里听着其实没多大感触,因为真的不记得。
不过我很感谢我妈撑住了没给我改姓陈,让我跟谢君玉除了血缘关系外还多一个小小的共同点。
我也很感谢淑梅这个疯子,不是她我不可能得知自己的身世。
毕竟在谢君玉出现以前,整个家里只有她愿意跟我说两句话。
后来谢君玉搬来了南石皮巷,搬进了谢琅建造的园子琢漪记。我再跑去听谢淑梅胡说八道的时候,他就会捂住我的耳朵告诉我别信疯子。
别信什麽陈守明谢淑兰吵架不要我,那都是假的,唬小孩的。
他们很爱我。
只不过人人都追求幸福的权力,有时候自己的幸福和小孩的幸福难两全,所以他们才会离开。
如果要找他们爱我的证据,就是每年开学都会寄来的新衣新书和玩具。
每当我看着他认真的眼睛说我不信二姨,我只信你,谢淑梅就会在身后尖着嗓子哈哈大笑。
谢君玉会严肃地跟她交涉,让她不要和小孩子说这些有的没的。
谢淑梅不置可否,挑起秀气的眉毛,眼神戏谑。
我怀疑她早就知道我和谢君玉藏在人伦皮囊下的茍且,但她友善地没有说出来,只是踮着脚哼唱着曲子离开了我们居住的院子。
谢君玉揽着我进屋,他打开灯,让我乖乖坐在他身边写作业。
江苏的数学很难,但他总能考出一个很恐怖的分数。
这一点我跟他又不像兄弟,因为我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任凭他怎麽讲我都觉得那些数字交杂的答案像是暴雨天气的玻璃窗,雾蒙蒙地看不清。
谢君玉有时候讲累了,他就会说早点睡,明天再说。
我总是假装困眨巴着眼睛,趁机去亲他冰凉凉的唇,然后缩进房间里唯一一张雕着五蝠八仙的大床,用自己的体温把被子一点点捂暖。
因为我知道等着他练完一个小时的琴就会来和我一起进入梦乡,再重複第二天一起上学一起回家的生活。
谢君玉总是防不住我的“偷袭”。
他会露出无奈却纵容的眼神,然后坐到那张梨木案前,就着窗外竹影为我弹一曲捣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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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君玉给十中高一学生做演讲的时候,顾亚萍跟我说他像月城雪兔。
彼时我正在大礼堂端正地坐着,和身边每个情窦初开青春期少男少女一样,都盯着演讲台上芝兰玉树的谢君玉。
我不懂谁是月城雪兔,因为我的房间里没有电视。
琢漪记堂屋里的电视一般被蒋婉青霸占着,总播着还珠格格或是一帘幽梦之类的爱情剧。
我不能和长辈抢遥控器,也不好意思去打扰蒋婉青。
閑暇时我只能翻翻杂志或者是谢琅留下的一些旧书,同龄人喜欢的动漫或是游戏对我来说是全然未知的领域。
但顾亚萍是个善良的女孩,她没有嘲讽我的无知,反而跟我科普,“月城雪兔温柔爱笑,是完美的梦中情人。”
虽然不认识这位月城雪兔,但我在那一刻无比赞同顾亚萍的观点。
谢君玉的确是完美的。
连他用平静的嗓音说出“期望同学们能与十中一同开啓新征程”这种冠冕堂皇的演讲词,都显得真诚可靠。
他鞠躬致谢时,礼堂里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顾亚萍边拼命鼓掌边用胳膊肘捅我,眼神里有难以言喻的激动,“欸,谢君玉是你表哥吧?”
我拍着手掌,闻言突然有种莫名的骄傲感涌上心头。
这种骄傲感不仅来自我和他血脉里斩不断的连接,也来自谢君玉和我隐秘不可告人的关系。
顾亚萍期待地向我提出请求,“能把他□□给我吗?你放心,我们不打扰他,只是想加帅哥一个好友!”
在互联网逐渐普及并进入青少年生活的时代,我却没有□□。
原因很简单,谢琅身体不好,他听信江湖庸医说电脑有辐射,因此不许一台586或是笔记本电脑进入琢漪记。
至于手机那更是一个高中生不好好学习的罪恶源头。
他总是用自己的拐杖敲着青砖的地面,口齿不清道,“你最主要的任务是好好学习,多学学表哥才有出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