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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沛安不说话。
他又说,“你真奇怪,明明讨厌他,现在却又非要见他。”
整个晚上,岑沛安都在否认他讨厌沈捷那句话,没人听,他就自言自语。
凌晨前后,医生来了一次,岑沛安从地上站起来,他想跟医生下去,被把守的武警拦住。
岑沛安被迫停下,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走回楼梯中央,仰头静静看了一会儿,然后走到一位武警面前。
他盯着对方,苦涩地牵了下嘴角,说:“我记得你,几年前你守在沈捷家门口,不让我出去,告诉我你是按规定行事...”
那时他们不让岑沛安出去,现在他们又不让岑沛安进去。
岑沛安徘徊在楼道,自顾自,又小心翼翼地低声呢喃,他嗓子太干,声音稍微小点就发不出声。
外人看来,就只是两瓣嘴唇上下在动。
“我知道你们现在肯定也是按照规定行事...”
“可是我真的很想见见他...”
“求求你们...让我上去行吗?”
“求求你们...”
无人应答,持久虚无的空寂,加上两天两夜的身体和精神折磨,岑沛安再没有力气,他无计可施,脱力跪在地上。
很快,压抑的哭声转变为失声痛哭,陌生的痛感,突如其来地划过心底,岑沛安捂着心口伏低身子。
空气里灰尘跳动,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狼狈、落魄、窘态又破碎不堪。
第62章 重症监护室
桂明灿下楼,拦住前来制止大声喧哗的护士,重新走到岑沛安面前,让他跟自己走。
岑沛安还是不肯,他无奈气笑,才说,“起来,跟我先去吃点东西,再商量进去看沈捷的事情。”
岑沛安怀疑,可眼下也没有其他途径,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站起来跟他出了医院。
酒店离医院不远,岑沛安洗完澡,换好干净衣服,在餐厅囫囵扒拉完一碗饭,开口问对面的人,“沈捷醒了是吗?”
“先不说这个。”桂明灿看了眼桌子上的空碗,拿起车钥匙说,“跟我去个地方。”
他走出餐厅,看身后岑沛安没跟上来,“到了地方我们再聊沈捷。”
窗外街景逐渐繁华,商铺稀少,岑沛安贴在玻璃上,疑惑的话没问出口,低调黑车在市政府门前停下。
桂明灿降下车窗,从车里伸出一只手,晃了晃手上的身份证件,对方退后颔首,随后升起栏杆。
桂明灿提前打过招呼,不让市政府出来人接待,他停好车,领着岑沛安拐进一条木质造筑的走廊。
有那么一瞬间,岑沛安甚至在想,新闻会不会是假的,沈捷会不会没有受伤,而是在尽头的某个房间等着他。
岑沛安加快脚步,无意透露内心忐忑,见前面人忽然停下,他也跟着站定,顺着对方视线望进一间展厅。
岑沛安诧异,他在门槛外凝视许久,脚步迟疑地踏进去,迷茫地环顾四周满墙地照片和旧报纸。
墙上照片黑白和彩色交替,按照时间线张贴整齐,有些是官方摄下,有些则是街头偶然出境。
而这些照片上都是同一张面孔,约莫二十八九岁,五官轮廓英挺深邃,利落寸头,身姿笔挺出众,尽显铮铮硬朗。
岑沛安不由得靠近,伸出手指,在触及的前一秒,他用力捻了捻指尖的汗,复隔着玻璃轻轻压上去。
陌生却又那样熟悉,那是二十八岁的沈捷,是岑沛安从没见过的年轻模样。
“我们今天聊聊沈捷。”桂明灿拧开一个玻璃收藏柜,拿出一本记录册递给他,“聊些你之前不知道的。”
临江因地理位置,早年是贫困连片区,其上面依附的省市官商勾起,地方势力严重,是块难啃,没人愿意啃的硬骨头。
沈捷军校毕业,在榆京做了两年机关实习秘书,后被调到临江。
刚来临江那年,沈捷是不被看好的,他手段硬,却沉不住气,还是个天真的理想主义。
领导班子开会,十次有八次他都得踹桌子,为劳保、为残疾儿童、为孤寡老人、为乡镇修路、为谷物灌溉、为种田补贴...
桩桩件件难缠棘手事,别的领导不敢沾,沈捷全部揽过,他亲力亲为,打击腐败现象,瓦解地方势力,扭转不正之风。
沈捷在任四年,临江面貌大改。
展厅窗户正南,充裕的夏阳透窗而进,照射出层叠光柱,空气静谧,宁和。
岑沛安捧着那本记录册,他翻过一页,阳光照在珠光纸上,折射出晃眼的光线,身旁桂明灿还在说话,他听得走心,侧过身,看清上面的照片。
照片里,沈捷穿着黑色短袖,卷到膝盖的裤腿全是泥点,他站在田埂边,和稻田里的几位老乡说话,连贯的镜头拍摄,所以紧接着下一张,就是沈捷转过来笑的样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