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静姝近似贪婪地看着他的眼睛,原是有一肚子话要说的,见了面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傅楚离也是百感交集,竟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一时之间,纵然是千言万语,也只是两两相望。
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也只过去了不到一刻钟,为首的卫兵已经朝这边张望了。
傅楚离率先开的口,你真的要嫁给段砺之?
乔静姝点了点头,嗯,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婚期就定在后天。
上次见面时,他们还山盟海誓,再见面,她竟要另嫁他人了,傅楚离五味杂陈,满是惆怅道:为什么?
乔静姝从袖口里抽出一封信来,侧过身挡住了卫兵的视线,快速塞进了傅楚离的口袋里。在他错愕的目光下,乔静姝只慌了一瞬,便又镇定了下来,轻声叹道:这事说来话长,不是三言两语都说的清楚的。我要说的话要做的事都写在了信里,你看完了就知道了。至于你要怎么做全凭你,终究是我负你在先。
到底发生了事?怎么好端端的傅楚离看了一眼门口的卫兵,气愤不平道:是不是姓段的他
乔静姝不想再节外生枝,打断他道:你别问了,我羞于启齿,总之你看了信就什么都明白了。到时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权当是我命里的事。
傅楚离见她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再多加逼问,便互道了一声保重离开了。
三天筹备婚礼本就十分仓促,再加之军务又繁忙了些,段砺之少有精力分在这些琐碎的事情上,听铁柱絮絮叨叨地汇报着乔家的事,无非都是一些吃穿用度的小事,每天流水账似的,实在没什么新意。段砺之皱了皱眉,打断铁柱,道:除了这些还有呢?
铁柱其实只说完了上午的事,见段砺之不耐烦了,就捡了一些主要的事提了提,临了了才说今儿的重头戏。今儿傅家的少爷来过了,乔小姐跟他在院里说了一会子的话
话还没说完,段砺之一个刀眼瞪了过去,铁柱赶忙解释道:他们就说了一会子话没干别的,兄弟们就看着呢。旅长放心,他们耍不出什么花样来。
段砺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声音略显疲惫道:都说什么了?
铁柱摇了摇头,道:离得远听不见,兴许就是一些一刀两断的话。乔小姐与旅长的婚事那是板上钉钉子的,傅少爷再不识抬举也只能认了,况且这婚事也是乔小姐自个应允的。
这算不上什么大事,段砺之也没放在心上,不过还觉得有些别扭,便吩咐铁柱道:你去傅忠义那儿敲打敲打,让他看好他的宝贝儿子,再这么没轻没重的,别怪我不给他姓傅的面子。
其实这种事不用段砺之交代,铁柱也知道该怎么做。眼下紧要的还是后天的婚礼,排场自是少不了的,但荠县这地界儿就算大操大办规格也是有限的。铁柱犯难道:旅长,这时间实在仓促,西府那边一来一回最快也得十几天,怕是赶不上了,还有各地的名流绅仕
段砺之挥手打断铁柱,道:来不及的就别通知了,急事就急办,排场什么的就别讲究了,婚礼不就图个热闹喜庆吗?他们来了,倒是热闹了,可不见得喜庆,还是别扫兴了。
话虽如此,铁柱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当,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旅长结婚那是头等大的事,别人知不知道的倒也无所谓了,不通知西府那头怕是不好吧日后司令问起
段砺之冷笑道:什么好不好的,他也不见得就想知道。
铁柱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旅长和司令都是一样的倔脾气,谁都不肯退让一步,父子两哪有什么隔夜的仇,还不就是服个软的事,偏偏又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人。
第21章
婚礼这天除了接亲时乔氏夫妇始终没个好脸色有些扫兴外,别的还都算圆满。尽管时间仓促,筹备的匆忙了些,但按照习俗该有的都有,竟也没落下一样,可见段砺之那头也是用了心的,乔绍兴这才心里稍稍平衡了些。
这一套流程走下来,又是中式又是西式的,折腾得大伙人困马乏,一直到后半夜才算消停。段砺之喝得微醺,铁柱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嘴里叨咕道:那帮老东西就会煞风景,也不瞧瞧今儿什么日子,还死命地灌酒。哎呦,旅长,您慢着点
段砺之一路踉跄,到了新房门口,朝铁柱摆了摆手,道:今儿就放你半天假,去春风楼找花凤凰快活快活去吧!
铁柱啪地站直敬了一个军礼,得令!
屋里的乔静姝听见门外有动静,知道一准是段砺之回来了,又是紧张又是慌乱,揪着裙摆的手紧了紧,缓缓地吐了一口气,才算是平静些。还来不及心理准备,段砺之就推门进来了,大肆肆地站在门口,看她的眼神就像一头狼对着一只羊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乔静姝是有些怕的,目光颤了颤,扫了一眼门外,只瞧见了两个卫兵,应该是站岗的,怕是一整夜都寸步不离的守着,一颗心又沉了下去。
那卫兵是极有眼力见儿的,不等段砺之吩咐就将门给关上了。段砺之一步一步地走来,乔静姝只觉得那每一步都好像踩在她心上似的,有种被凌迟的窒息感。
这屋子不算小,但也几步就到了跟前。他身上酒气逼人,许是喝了不老少,乔静姝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只觉得那酒气似是会传染,她只闻了闻,便也有些头昏脑涨了。
段砺之挑起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瞧着,别有意味地笑道:等久了吧?说着就动起了手脚,拉扯着乔静姝往床头去。
乔静姝先是惊慌,挣扎了起来,奈何男女力量悬殊,终还是落了下风,正无计可施之际,窗外突然有些异动。段砺之像是突然醒了酒似的,大叫了一声,谁?
乔静姝趁时候赶紧推开压在身上的人,从床上坐起,紧张地看向窗户。门外的卫兵也听见动静,端着枪推门而入。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了两声猫叫,然后窗台上的猫影一闪而过。
原来是只猫!段砺之从床上坐起,对那两个卫兵摆了摆手,道:这里没事了,你们出去吧。
卫兵出去了,屋里的气氛又重新紧张了起来。不过经过刚才的那一小段插曲,乔静姝的心绪平缓了许多,这回她反客为主,拉起段砺之来到桌前,柔声道:旅长,先别急着睡下,您喝了不少的酒,明儿早上该头疼了,还是先喝口茶醒醒酒吧!
饶是段砺之再是敏感多疑,也架不住这柔声细语,更别说他这会儿也有七分醉,只有三分醒了。
乔静姝给他倒了一碗热茶,递了过去。段砺之也不接,只握着她细嫩的手,连同那茶碗送到嘴边,却也不喝,只是盯着她瞧。
乔静姝立马就懂了,冷笑道:旅长是怕我在这茶里下毒?
段砺之没有回答,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眼神倒像是在研究什么有意思的玩意。
这让乔静姝更是气愤了,若不是心有顾虑,早就将这一碗热茶泼在他脸上了。乔静姝抽回手,也给自己倒了一碗,喝了个一滴不剩,这回旅长总该信了吧?
段砺之这才把那晚茶喝了,然后又示意乔静姝倒茶。
这又不怕我下毒了?话是这样说的,不过这茶乔静姝还是给倒了。
段砺之连着喝了两碗热茶,总算缓解了些口干舌燥的不适感,这才想起来解释。他拉过乔静姝的手把玩着,慢条斯理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这会儿恨不得我死了好可不管怎么样,以后的日子不还得过不是?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一辈子对你好。
这话在乔静姝听来就是惺惺作态,明明就是强取豪夺,却偏粉饰的情深义重,实在叫人无语。乔静姝又给他添了茶,趁机抽回了手,随意寻了一个话头,今儿是咱们大喜的日子,怎的不见旅长的双亲?
闻言,段砺之顿了顿,反问道:好端端的,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他这样一问,乔静姝才想起来他的身世复杂,怕是不愿意别人提起的,连忙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随便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