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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管你爸,水果泡的酒能有什麽度数?”她说,“我们以安能喝一坛呢。”
很多词儿他都听不懂,可大致知道了这句话的意思,不可置信地望向傅以安。
傅以安托着脸揶揄,“知希姑姑,他连女孩子都不如,胆小鬼。”
喝就喝!他凑过去闻了闻,新鲜的果香扑鼻而来,反倒盖过了酒的味道。似乎......她们说的有点道理。
——鬼道理啊!
他兴致勃勃地豪饮一大口,刚入喉就被呛得咳嗽不止,喘不过气来,随即满脸通红,挤出了一泡泪水,朝一大一小笑得前俯后仰的两个女人怒目而视。
“你!为老不尊!”
“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于是引得她们群起而殴之。
他希冀父皇能做主,两个女人如此狗胆包天,压根没把皇室当回事。被撵得四处逃窜时,还听到了父皇支招的声音,“兔崽子往竈间去了。”
这般狼狈的时刻,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后来父皇屡屡下江南,问及是否同行时,他别扭着,却次次都去了。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回她郑重地问,“你叫裴煜?”
其实父皇一直唤他“阿煜”,不过是她没放在心上。
她偷偷摸摸地带他到了溪边,告诉他,“以后你会遇到一个叫沈澜祁的人,千万别任用他!”
任用?
这样的用词,让他心头一跳,“你的意思是我会坐上那个位置?”
“小孩子家家说的那麽隐晦。”她埋怨地说,“你爹是皇帝,传位给自己儿子,天经地义。”
但是父皇有太多儿子了......
这句话,他没说出口。
想了想,她又叮嘱道,“叫沈澜祁,是个病秧子,高高瘦瘦的,一肚子坏水。”
“你见过他?”
“怎麽说呢......算是见过,但现在应该是没见过。”
神神叨叨的。
“诶你听到没有,小鬼头!”
“听到了。”他没好气道。
“好,那你答应了的。”她望着他肃然,“还有一件事,希望你能应允。”
他被她冰雪般的神色震慑,愣愣点头。
这时的她,不像长辈,很多年后,他才明白过来,她是在托孤。
“裴煜,以安的性命就托付给你了。”
傅以安身份尊贵、肆意张扬,哪里需要他的照拂?
不过有了她的托付,他就想,她都做不到的事,却认为他能做到,可见她定是发现了自己隐而不发的才能。
那时他的所求很简单,能太子哥哥继位,他当个閑散的王爷,斗鸡走马,赏花游湖,若傅以安因为刁蛮的性子嫁不出去,大不了他娶了便是。
后来,他听闻了赵知希的死讯,死于一场大火。
或许这是最合乎她的结局,轰轰烈烈。
父皇带来一份赵知希留下的遗书,洋洋洒洒,从市井趣闻到天下大势,又罗里吧嗦地将她所有认识的人提了一遍。
他急匆匆去寻与他有关的,只不过是寥寥数笔,而内容又是反複叮嘱沈澜祁与傅以安。
收了信,看着纸张燃烧成灰。
纸包不住火,就如真相总会在多年之后破土而出。
她总是要他守诺,事到如今,他都没有实现。
重逢
这日是上元,建邑正进行着蹴鞠大赛,世家子弟大多参与其中,喝彩助威的小贩围了一圈,贩卖些蜜酪、果饮、绢花等,很快被观赛的人群哄抢一空。
白青南被迫上场,每每与选手惊险错身而过,都拍拍心口暗叹自己又幸运存活。与其说是来比赛,不如说是在避险。台下的戚琬琰拇指下压喝倒彩,恨不得自个儿上场。
两支队伍久久未有进球,焦灼之下更易出错,这时,忽有一道身影如一片雪花落入湖中,既快又轻灵,那球划破空气,在守门员措手不及中,直直摔进门中。
人群凝滞了半晌,须臾沸腾起来。
“是傅世子!”
在建邑,无人不知定安王世子傅则渊之名。
虽然定安王已无封邑,爵位也不再承袭,但世人却已习惯地称之为“傅世子”。
白青南也顺着望去,那是一个修长挺拔的年轻人,一身劲身装束琳琅,在日光下华贵异常,再仔细往上瞧,才能看到他的面容——如冰似雪,一双眸子更是像深雪里的黑琉璃,黑黢黢地辨不清情绪。他的唇角上扬,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意,可白青南却生了些寒意,下意识地转开眼去。
他还记得许久之前的中秋,那宜喜宜嗔的明媚少年,如今已找不到半分昔日的影子。
戚琬琰对此表示,人都会有所成长,哪像他总是一副纨绔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