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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问题。”慈江缓缓呷了一口茶,“你小小年纪能见一叶而知秋,实属不易,不若你再猜猜?兴许能打动我……”
他搁下茶盏,笑道,“好好说,给你留个全尸。”
慈江心里泛起浅淡的不忍,这麽聪明的少年倒是极为少见,他一向厌恶驽钝之人,无虚教里有他瞧得上的便是极少,这麽久以来,难得遇上一个合他心意的聪明人。
不过,终究是要死的。
他如同站在高耸入云的高塔,俯视着底端奋力求生的蝼蚁。
少年与他讲那麽多,他认为,无非是想拖延时间,等他的同伴来救他。可正如他自己所说,兇手就坐在他面前,无论他的同伴编出怎样天花乱坠的谎言,他仅需一个“不是”,就能轻巧打发。
距离约定的半日,已为时不多了。
或许他的同伴也不会来。
谁都是惜命的。
慈江已经开始想,等结果了这少年,便派人去将这群人一网打尽,让他们知道,句章、甚至是明州、大到江南,不是年轻人能凭一腔勇气去胡闹的地方。
傅家世子又如何?左相公子又如何?
这些天潢贵胄们在锦绣堆呆久了,多半有些不谙世事的天真,以为自己所到之处,就该风动草偃。
每个人都曾以为自己是风,那一阵蕩清寰宇的风。
可到头来,不过都是草,被风吹得折弯了腰。
这些年轻人不明白的道理,就由他来教给他们。
——用这些年轻的血肉之躯作为代价。
然后,他便看到,眼前的少年的凝眸敛神,认认真真道,“我觉得这不公平。”
慈江没想到等来他这麽一句。
少年理直气壮说,“我们的约定是半日为限,现在未时没到,你怎麽能提前对我出手?”
慈江一愣,须臾后放声大笑,“傅世子,天真和勇气都是很好的品德,不过一旦过了界限,就成了蠢笨固执的幼稚,和孤注一掷的鲁莽。”
林慕眨了下眼,“刚才你还夸我小小年纪一叶知秋。”
“如果你想拖延时间,你做到了。”慈江失去了耐心,“我可以等到未时,不必再费唇舌。”
“我说,慈江大师,你看不出来我在打动你吗?”林慕说,“你觉得傅家与杜家的同盟给不了你想要的,那普天之下还有谁能给出更好的允诺呢?这根本也不用我猜吧。
慈江盯着少年色厉内荏强撑的眉眼,古怪地笑了笑,“不会事到如今,你还觉得能凭三言两语,承诺无虚教如何,来让我改变主意吧?”
林慕:“是啊,沈相到底给了你什麽好处?讲讲嘛,条件可以谈的。”
一直到他提及“沈相”,慈江才露出赞赏的神色,转而又摇摇头,“可惜,真是可惜了。”
他连说了两个“可惜”,但眼里的杀意却丝毫不减。
林慕握紧了袖子里的东西,长长的袖摆垂着,低眸道,“看来我说什麽都没用,那我们比试,给我一个活命的机会,成吗?”
这算是认清形势了?
平心而论,对于傅家世子,经由方才的谈话,慈江对其印象还算可以,所以纵然他觉得所谓的“比试”,不过是少年不死心的挣扎,毅力可嘉却无用。
诚然世上,不是所有的勇士,都能载誉而归。
更多的,是被无常扼住命运的咽喉。
慈江说,“出招吧。”
他早就看出来,少年没有内力,也没有武功。
林慕掏出一把匕首。
慈江半眯起眼,他早就注意到少年袖里藏了什麽,所以并不意外。
出鞘的瞬间,泛着冷光如霜雪,刀锋薄而锐利,看来是把不可多得的削铁如泥的利器。
可等匕首露出全貌时,慈江的一派看戏般的表情凝固了。
也正是他这个愣神,很快让他更为心神大动的一幕出现了——掏出匕首向他攻来不过是假动作,此时,少年举着黑黢黢的小巧物事,直直对着他。
慈江所有的放松和自信寸寸皲裂,他几乎咬牙说出这句话,“你也是穿越者?”
说是匕首,更像是现代才能有的小刀,虽然刀柄经过极力修饰,但仍能看得出是钛合金的材质,慈江可不认为大燕能出现这种材质。
而这个黑黢黢的小物事,不就是枪吗?
年轻的世子按着扳机,手指轻微地颤抖,姿势有些僵硬和生疏,他紧抿着唇,面色苍白,望过来的眼神拼命压抑着恐惧。听到他这句话后,本就圆溜溜的眼睛愕然睁大。
根据他的反应,慈江心里有了判断,“这枪不是你的?所以,你还遇到了其他穿越者?”
若说本来林慕还觉得慈江在诳他,但听完这些,他不得不确定,这人和他来自一个地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