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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更多时候,他又在害怕,他明确地知道,这一切可能是自己编织得一场盛大幻象。
不敢求证,不敢直说。
喜欢一个人,是一场扩日持久地自欺欺人。
他期待着对方心知肚明,能给他明确地回应;又害怕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思,正委婉又为难,一片真心却徒增笑柄。还害怕对方不知道,而自己又不敢强自戳破。更害怕对方明明知道,但装作一无所知,猜不透意欲何为。
顾放刚才说,不是所有事,他都能“早已想好”的。
这句话像一根细细密密的针,将这个幻象,轻轻戳破。
其实本来就是一戳即破的。
在顾放没有回答前,他已经后悔自己的问出来的话了。
——他根本不敢听。
他想了想,转移了个话题,“无虚教那边怎麽样了?”
顾放沉吟了片刻,像是在思考怎麽和他说,这人是个不喜欢和解释的,有些不习惯,却还是和他说了,“我们之前的判断是对的,确实有罂粟的存在,这边叫做“逍遥散”。现在还没找到具体的种植位置,但今天过来一看,至少句章这一片,恐怕已罂粟成瘾。”
听到这些,林慕也认真起来。
这并不是一件小事。
他仔细观察了路上的行人,如今已是五月的天气,不少人还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不住战栗哆嗦,这些人面黄肌瘦、神情倦怠,不断打着哈欠。
不由想起他们刚来句章时,遇到哄抢钱财的场景。江南本多良田,不至如此,但如果种植罂粟已经变成一种营生,情况就不一样了。
多种一亩罂粟,即少收一亩五谷。罂粟制成其他食物或药品,获利颇丰。农民有什麽理由不种呢?更何况罂粟将收之际,也是农功吃紧之时,久而久之,良田荒废,人力閑置,一旦出现少雨的气候,就极易形成旱灾。
只是这些事,他们即便知道,也是无用的。
在江南,其实可以做的事,还有很多。例如开办蒙学,开灵智,长学识。只有和现代一样教育普及,才能让更多人明白什麽是该做的,什麽是不该做的。
善恶的界限有时候很暧昧,为获取更多钱币,让父母妻小过上更好的生活,难道是恶吗?
遭遇灾荒,无处申诉,拼命与朝廷、与世界抗议,难道是暴民吗?
或许是的,也或许是身不由已。
每个人身上都有作恶的因子,但是自身的道德约束、外在的律法,让人为善。
而读书,正是教会更多人,如何为善。
两人又说了会各自的想法,才各自告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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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雨夜。
春季的天气如同孩儿面,日间还是豔阳高照,如今雨声淅淅沥沥打在屋檐上。
林慕已经打算就寝,关了窗户,阖上的一剎那,透过一阵略疾的风,灯花摇乱,迎面一凉。
不远处有什麽东西一掠而过,速度快得疑似错觉。
林慕没有在意,这段时间的连轴转,让他从骨头里透露出倦意,整个人懒洋洋地,只想倒进床里睡上一觉。
“砰砰砰”。急促地敲门声响起,而这个敲门的人也没什麽耐心,门“吱嘎”响了一声。
林慕转头望去,和杜允之四目相对。
林慕很无奈,“万一我正在做什麽,你突然进来岂不是很尴尬?”
“你想做什麽?”杜允之说,“我知道你是一个人,才来找你的。”
你倒是知道得很多啊。
杜允之看着他的脸色,很刻意地道,“看到是我,你是很失望的样子,你希望是谁?”
林慕没好气道,“没谁,你来找我作甚?”
“喝酒啊。”杜允之将提着的两坛酒在他眼前晃晃,“这麽明显呢,你没看到?”
还真没有。
林慕强撑着倦意,掠起眼皮奇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会来找我喝酒?”
杜允之的身形短暂地僵了一下,转瞬又笑起来,“我们一起到江南已经那麽长时间了,都没喝过一回酒,即便不是朋友,也总有些交情吧。”
如果是平时,凭林慕的敏锐自然能察觉到杜允之此时的紧张和不自然,可现在他太困了,也不好直接赶人,毕竟来即是客,他便请杜允之落座。
杜允之分了他一坛酒,酒坛子不大,正好可以直接倒进嘴里。
杜允之似乎想说什麽,可半坛酒下去,愣是沉默着。
于是林慕率先打破尴尬地氛围,问他,“你没什麽想说的吗?”
大半夜跑到他房间喝酒,是什麽奇怪的操作?
杜允之抿着唇,半晌后故作轻松,状似无意地问,“回建邑后,你有什麽打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