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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在慢慢好起来,逐渐步入正轨,至少目前看起来是这样。
林慕能在这些灾民眼中看到变化。
从一开始的戒备、恶意、贪婪、痛苦,到现在的,浅淡的希望。
可那希望,也仅仅是“浅淡”而已。
有人借机浑水摸鱼,抢夺属于灾民的热粥;有人恃强淩弱,一人抢占了好几份物资;有人重複排队,只为多拿一些白给的物事;甚至有人夜半偷盗,妄图把赈灾棚的东西都占为己有。
不患寡,而患不均。
午后,林慕靠在赈灾棚不远处的树下休息,那是条林荫道,日光影影绰绰。
他自诩不算是个好人,却在做好人才做的事。
为什麽呢?
为了摆脱死局,为了给所有人平安的往后,也为了……
这段时间,他没让自己閑下来,甚至有閑暇的时候,遇见行色匆匆的顾放,也没叫住。
是不知道怎麽去叫,也是不敢去叫。
“你等等”三个字,很简单,却似乎夹杂了莫名其妙地情绪。
他希望的是顾放能主动站在他面前。
顾放没和自己一起,是觉得他做的事情没有意义,还是其他呢?
要不然,顾放又在忙些什麽?
林慕觉得,他不过是,想把自己能做的,都做完而已。
他可以很有用,能成为一个助力。
所以,是不是也能成为与顾放并肩的人?
隐约间,林慕看到顾放从粥棚前经过,他愣了一下,“你……”
这声很轻,顾放却听见了,迈步走了过来。
“有事?”
林慕心里闷,“没事不能叫你吗?”
“说话这麽沖。”顾放挑眉而笑,也跟着他席地坐下来,“又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你说呢?
林慕不说话,顾放就伸手去揉他的头发,“脾气这麽大,还不理人?”
“你也可以选择不理我。”林慕说,“我又没叫你。”
顾放看了他一眼,“那我走了?”
林慕“嗯”了一声,别过脸去。
旁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安静下来。
林慕的心倏然一沉。
光斑在叶间错落跳动,偶有跳过他的眼睛——有些红。他折了一片硕大的叶子,盖住了。
有一只手,覆在了叶子之上。
有另一人,站在他的方寸之间。
然后是那人居高临下传来的声音,有些别扭,可能本来想嘲讽,或是想轻佻地说些玩笑,但最后,是很轻地一句,“没人能比你做得更好。”
情怯
林慕的手指搭着那片树叶,攥紧了。
人流如梭,熙熙攘攘,午后的日光,正盛。
两人一坐一站,隔着极短的距离。
那段距离中,明明灭灭地错落着光影,两个人都短暂地不说话,氛围显得有些微妙。
看起来很近,又似乎很远。
林慕想说些什麽,开口时又将话咽了下去。
沉默了片刻,他挪开那片树叶,想擡头望天,又被日头照得刺眼,垂下眼睫,他酝酿了一下,还是动了动嘴唇,“你……”
恰好顾放也在这个时候开口,“要是……”
顾放紧接着道,“你先说。”
先说就先说。
林慕道,“你这几天在忙什麽?”
“探探无虚教的底细。”顾放低头看他,失笑道,“你既然想知道,怎麽不早点问?”
可你难道不能早点说吗?林慕心道。
只是,他不能讲出来。
他想了想,又问,“那你今天是偶尔路过这里吗?”
这句问话,是他反複思量过的。
他甚至隐隐怀揣着期待,希望顾放的回到是“否。”
那他就可以这样以为——顾放是特意来看他的。
顾放转过眼,折了片叶子,才说,“可能吧。”
可能?
这是什麽回答?
可能是故意路过的,还是可能是无意路过的?
他继续试探地问,“要不要路过这里,难道不是你早就想好的事情吗?”
顾放垂眼笑了一下,看不清表情,只听得他道,“我也分不清是心血来潮,还是早已想好。”
林慕的心一跳。
顾放说,“不是所有事,我都能‘早已想好’的。”
林慕突然间,就后悔了。
或许是来江南后的这段时间里,顾放做了太多似是而非又暧昧不清的举动。
总在一些瞬间,他会産生顾放习惯性地宠着他的错觉。
更何况,他本来,就心怀不轨,哪怕是一丁点细枝末节,他也能顺藤摸瓜找寻一些利于自己的佐证。
他有时候会想,顾放的纵容像是一种心照不宣地默认。
默认了他的喜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