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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回家之后就立马发起了高烧,他跟丢了魂似的,恍恍惚惚地住院好几天,可是高烧持续不退,差点就把他一个小人给烧没了。”
贺慎安拿着十三摘的荷花看,神色有些凝重。
秦山把酒杯里的酒喝完,说:“他的亲生父母不要他,他的养父母又不把他放在心上。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十三这孩子很难再相信父母,相信大人了。”
贺慎安斟酌着说:“十三他确实对我有防备心,但是我觉得我可以让他慢慢接受我,而且我爸妈也都是很和善的人,他们都很喜欢十三。”
鱼儿跃出水面咬荷花吃,秦山盘腿坐在看了一会儿,说:“你要是真心想要带他走,就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好好养他。”
月亮藏进云里,池塘里蛙叫连连,十三好像没睡好,在毯子里不安地动了动,贺慎安偏头去看他。
秦山似乎是叹了一口气,他对贺慎安说:“这麽好的孩子,不能再被糟蹋了。”
难得
十三夜里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他一会儿梦见自己曾经的养父母在车里吵架,吵得很兇,几乎要动起手来,他坐在后座上把头低得很低,还死死地捂着耳朵,他很害怕……
一会儿他又梦见陶雨把他的画全撕碎了,芭蕉树也死了,他的眼前又只剩下一片属于福利院的灰白色……
“小十三……”
他隐隐约约地听到好像有人在叫他,他回过头,忽然被阳光刺了一下眼睛,然后有人俯身牵起了他的手。
“小鸭子……”
十三懵懵懂懂地跟着这个看不清脸的人走,被他牵着手走出了紫竹福利院的大门,他看见这人的手腕上系着一根黑绳青玉的平安扣……
阳光猛地刺了他一下,手不见了。
啊!
十三在急速下坠的惊慌中遽然醒来,一睁眼,看到的依然是黑暗的宿舍四周。
“……”
十三抓了一把汗湿的长头发,擦掉额头上的热汗,听着自己的心髒像劫后余生般的砰砰砰的跳。
宿舍里的其他孩子都在睡觉,只有他醒着坐在床的角落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就像丢了魂一样,一边觉得心乱如麻,一边又觉得自己像漏底的水桶一样什麽也装不住。
噩梦还是不放过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十三终于让自己动起来了,他下床穿鞋,走去把窗户轻轻地打开——芭蕉树还在,它还活着。
十三顿时如释重负,他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剥了个水果糖吃,通过味觉带来的真实感来使自己保持镇静。
深夜里,无风也无月,闷热和幽寂像千丝万缕的蜘蛛网缠绕着整个紫竹福利院。
忽然间,十三似乎听到了钢琴声,他循声走出宿舍,来到了亮着灯的小教室。
谁这麽晚了还在弹钢琴啊?
该不会是鬼吧?
琴声像月光一样缓缓流泻而来,让人觉得温柔又哀伤。
十三不怕鬼,他好奇得要死,于是他直接开门走进去。
不是鬼,是……陶雨!?
十三意外地驻足,陶雨听见动静后钢琴声就停止了,他回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神色颇为讶异的十三。
十三:“……”
陶雨:“……”
小教室里出现了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到最后是陶雨先说话:“你大概不知道吧,我从小就弹钢琴,原来我家里还有一架钢琴呢。”
他偶尔按着琴键说:“不是像这样的电子琴,是真正的钢琴,我爸妈专门给我买的。”
十三感觉糖果在嘴里化开了,他走了几步,看着陶雨。
陶雨也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在听,继续说:“我几乎每天都要弹钢琴,直到……”直到他爸妈开始吸|毒,快速地花光了家里的虽有存款,甚至不惜卖掉儿子的钢琴去换钱吸|毒。
尽管后面的话陶雨没说出口,但是十三已经猜到了,他心里难免産生震动,静静地看着陶雨,说不清是讨厌他还是可怜他。
陶雨的指尖再次流泻出舒缓的钢琴声,温柔得和他这个人一点儿也不像,他说:“你以为我真的喜欢画画吗?我只不过是想要离开福利院,重新去弹钢琴而已啊。”
十三拳头硬了,他一把揪住陶雨的衣领,说:“你撕了我的画。”
“呵呵……”陶雨很凄凉地笑了笑,他的脸在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他说:“是啊……你的画是我撕的。”他忽然用力也揪住了十三的衣领,红了眼眶:“秦十三,我就是嫉妒你,你满意了吧!”
说完他一把推开十三,一眼也没有看他,跑出了小教室。
十三站在原地,嘴里的糖果甜腻得让他的舌苔发麻,他在空旷寂静的教室里急促地呼吸着,却好像始终有种被什麽东西挤压的感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