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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慎安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着他。
十三吃炸鸡的时候贺慎安问他:“小鸭子,能带我去野凫湿地走走吗?”他已经看过十三在福利院的资料了,知道十三是在野凫湿地被捡到的。
十三咬着一根鸡翅,觉得吃人嘴短,只好答应他。
他们到野凫湿地的时候,天上的烟紫色乌云已经被落晖烧得火红,像红棉花一样铺散在天际。镜子般澄澈的观音泊倒映出滚滚火烧云,四面苍苍芦苇在晚风里摇曳,湖上水鸟展翅飞掠,整个野凫湿地在宁静悠远中透着气势磅礴。
贺慎安跟着十三上了秦山的船,他跟钓鱼的秦山打了个招呼,叫他“秦老师”。
十三脱了上衣跳进湖里游泳,秦山搓了饵料,指着西边的芦苇丛对贺慎安说:“我当年就是在那里捡到十三的。”
贺慎安把视线从玩水的十三身上移到芦苇丛里,那里的芦苇生长得茂盛高挺,在微风里像小旗一样飘扬着,下面临水的地方是一片湿润的沙滩,成群结队的野鸭子在沙滩上晃着肥屁股走来走去。
“我那天傍晚照常来观音泊钓鱼,船绳还没解开呢,就听到芦苇丛里好像有婴儿的哭声。”秦山看着十三在水里揪鸭子的羽毛,说:“小家伙叫得还挺伤心,我拨开芦苇一看,里面居然真的躺着一个小婴儿,小脸哭得通红,瘦小的胳膊一直往上伸,好像很想要抓住什麽似的。”
贺慎安手浸在湖水里,十三游过时带起一阵小浪拍在他的手心上,他听得很认真。
“小孩儿身边围了十三只野鸭子,我就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十三’,秦十三。”秦山钓上来一条鱼,扔进鱼篓里。他对贺慎安笑了笑,说:“听起来很随便吧?”
贺慎安看着十三抱着鸭子在一片浮光跃金里潜水,长头发像水草一样飘着。他说:“像十三这麽健康漂亮的孩子,应该很快就会被领养,然后改名换姓吧。我想您当初应该也是这麽想的,所以才会给他取名‘秦十三’。”
“我倒不觉得这个名字取得随便。”贺慎安望着远处西沉入水的太阳,说:“它是十三和您的缘分,也是十三和野凫湿地的缘分,这些缘分都可遇不可求。”
秦山收了鱼线,拿出酒和小酒杯,问道:“会喝酒吗?”
贺慎安拿起他的酒看了看,笑道:“我只怕这麽点儿不够喝。”
“小伙子口气不小,这酒可烈着呢,”秦山觉得他这一点和十三就很像——都是狂妄的人。
十三在水里玩够了天也黑了,他摘了一朵荷花上船,甩了甩全是水珠的长头发。老头今天钓到了鱼,十三就把它宰了然后做成烤鱼。贺慎安在旁边看着他熟稔的烧烤手法,不禁对他赞叹连连。
“你吃辣吗?”十三要撒辣椒粉的时候顿了一下,专门贴心地问贺慎安一句。
贺慎安喝得微醺,声音变得比平常慵懒一些,他说:“你放心洒,我很能吃辣。”
十三还挺意外地看他一眼,说:“没想到你一个西陵人居然能吃辣。”
“没错,西陵人一般都吃不了辣,但我是个特例。”贺慎安咬了一口烤鱼,“关于我的事,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你还想了解我什麽?都可以问出来,我不介意和你敞开心扉地聊聊。”增进对彼此的了解是成为一家人的功课,贺慎安觉得这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
十三哼哼两声,把鱼刺吐出来。
秦山的手从烧烤架上伸过来,和贺慎安接着碰杯喝酒,这酒确实够劲,喝得贺慎安浑身都兴奋得出汗,再被湖面上来的夜风一吹,他觉得很痛快。
十三玩了一天,吃饱后很快就犯困了,他随便地擦了擦湿头发,然后去船篷里倒头就睡,不久后贺慎安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小小的呼噜声。
悠长夏夜里,小舟在浸满莹白月色的湖水上轻轻摇晃,贺慎安听着此起彼伏的虫鸣声,想起了什麽,便问秦山:“老师,我看过十三在福利院的资料,他在六岁的时候有过一次被领养又被退养的经历。”
秦山给十三盖了个小毯子,说:“资料上也写了原因了吧。”
“嗯,上面写的退养原因是养父母缺乏时间和精力照顾十三。”贺慎安喝了一口酒,“这个理由很模糊,老师,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情,十三现在这麽抗拒被领养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
秦山看着睡觉的十三,叹了口气,说:“他六岁的时候养父母吵架,把他忘在车库里冻了一晚上。”
“什麽?”贺慎安头一次听说这麽离谱的事,皱起了眉。
“那时候他才六岁啊,大冬天的……”秦山说起这件事时眉头紧锁,“领养他的是对年轻的小夫妻,丈夫是个小学音乐老师,妻子是交响乐团的大提琴手,他们因为工作原因聚少离多,所处环境差别太大导致他们意见不合经常吵架。有一天晚上他们在车里大吵一架后各自回家,没有人记得十三还在车上,车门锁了,孩子就在车库里被冻了一夜,直到夫妻俩第二天上班他才被发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