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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那就是刘勋?”
顾念霖不说话,等于是默认。
阿永叹气,“刘勋是急功近利之人,野心又不在顾明恒之下,他定也不会受朝廷牵制的。要是仪仗之物真的在刘勋手上,过不了几日,他不用等朝廷的封诰,就会自封为西川之王。”
顾念霖浑身寒意,“这倒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阿永宽慰他,“我跟父亲今后在刘勋跟前会多小心,不会让你为我分神的,你尽可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若有良机,我会在刘勋跟前为你争取一二。”
顾念霖不允许,“刘勋是万年的狐狸,你不要把他想得太简单。”
“为史官者,最擅长的就是读透当权者的心思。除了因为在史书上直言不讳触怒过君王之外,父亲没有因为其他言行而令君王不悦。我跟父亲懂得什么话不该说,你莫要太挂心我。”阿永见四下无人,飞快问道,“你可是遣人去了京都?”
顾念霖拉过她的手心,指尖在她手心轻轻敲了两下。
阿永见他如此,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人一到了京都,事情就有了不小的转机。”
第32章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刘勋的为人,被阿永说中。
坐稳西川后,他深知自己是篡逆之流,朝廷绝对不会应允他的请求,他索性没有派人去朝廷请封,而是自行召集军中跟万千百姓,拿出了顾明恒的仪仗之物归为己有,站在神坛之上俯视众生,自封西川节度使,以数十名乌纥俘虏的血来祭天,以示会驱逐异族、重整西川。
顾念霖跪在泱泱人群之中,说不清心上那沉浮起落的难受。他一家被刘勋欺负到这个份上,却依然对刘勋没有半分对付,世人都对顾家寒了心、死了心,且看轻看低。
不明真相的人纷纷投入刘勋的阵营里,顾念霖告诫自己千万要忍耐,就像是当初他忍耐顾明恒一样。
忍耐,有时候会是一股生机。
谢信不停操劳,患上了腰痛跟咳嗽的病症,不得已告了假,阿永成了刘勋眼前唯一的史官。刘勋一心要把自己在西川的不良口碑给翻过来,最好的办法就是笼络民心。他决意要修水利、加固边防、扩垦农田,不出一年,民心定然会把他刘勋奉若神明。
他故意将顾念霖叫到了军中营帐,顾念霖进去,见阿永也在,他看向刘勋,目光之中隐隐的恨意一闪而逝。自刘勋掌权,军中扶持起来不少新官,顾念霖逐渐被排挤到不重要的边缘。刘勋见了他,分外亲切,“念霖,你心里还在恨我?”
“不敢。在西川,强者为先。”
“不用掩藏,你恨我是应当的。你恨我夺了你父亲的西川,又恨我错手杀了你大姑母。不过你要细想,你父亲毕竟不是我害死的,我若不做这西川之主,你能做得起吗?凭你现在的能力,你掌权不出三天就要被人给打压了下去。我这么做,也是在设法维护你们顾家的山河。等你哪天有了本事,尽可以再从我手中把这西川再拿回去。”
顾念霖清楚,刘勋是不会让这一天到来的。他说道,“只要能善待这西川的百姓,谁做这西川之主,又有什么分别?”
“好。”刘勋赞赏一笑,“你是读书人,一向明道理,我很喜欢你。召你过来,是我想在乌纥活动地界修筑边防,这工事,不知你可有人选?”
顾念霖如实回答,“我对工事是外行,此事找我来商议,是否找错了人?”
刘勋转头看向阿永,“谢史官,不如你来说?”
阿永搁下笔,起身看了顾念霖一眼,对刘勋行礼,回答道,“依小人的愚见,不如就让顾将军去修筑防御工事,他曾深入乌纥地界,对地形熟悉,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顾念霖暗暗吃惊,等他看向阿永的双眼时,一下就懂得了她的心思。
刘勋微笑问道,“你的未婚妻如此看好于你,念霖,让你去修防线也是我的想法,不然不会让你过来。你可愿意?”
顾念霖极致诚恳,“我虽对修筑之事不在行,但愿意负起督造一职,带领西川诸多工匠和官员一起,为西川筑造最坚固的边防。”
刘勋很满意,“好极了。我会派官员听候你的差遣,给你一年的时间,我只要结果,不问过程。正好,听闻你未婚妻对天文、地貌也颇有见解,我准许她闲暇时去陪你,有她在,你定是得心应手。”
顾念霖道了谢,打算告退。
刘勋又对他说,“我逼问了悯儿,他跪在我跟前痛哭,承认是接了你们发出的密信,这才来求我去接他娘亲。我上门,你们刺杀,这本就是你们设好的局。所以从今往后,再也不要拿你大姑母的死来说事,这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顾念霖眉宇紧锁,脸色青白,握了握拳头,终究是一言不发出去了。
晚间,阿永去寻顾念霖,顾念霖正细心擦拭着顾明渠生前所用的长枪,见了阿永,他把长枪放回架子上,回身道,“刘勋可有难为你?”
“没有难为我,但有试探我。”
顾念霖一怔,“他试探你什么?”
“他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我当初写密信去朝廷给梁大人的事情,所以,他试探我这次会不会也悄然写密信去了朝廷,将他篡位之事揭发。我坦言说梁大人已受到皇帝猜忌,京都中早没有了可去信的对象,刘勋这才放过我。”
顾念霖想了一会,“记得父亲刚刚回到西川的时候,与刘勋的交情还算好,一定是父亲对刘勋一时间不设防,把密信的事情说了出来。阿永,你在他身边做事,如伺虎狼。”
阿永看向顾明渠的铠甲与长枪,“刘勋不把朝廷放在眼里,自然也不会再把史官放在眼里。要么罢免了我跟父亲的史官之职,要么他会杀我和父亲。不过,一时半会他是不敢对我跟父亲下手的,他也不想在西川落得个暴君的名声。念霖,这次我荐你去修工事,你可了解我的用意?”
“我了解。刘勋忌惮我,不想留我在军中重用,他巴不得我远离此地。我与你越在工事上有所建树,造福于民,刘勋就越不敢对你我下手。小姑母不久就会与刘勋有殊死较量,我们远离这是非之地保全自己、积攒力量,是明智之举。”
阿永低头,“可是父亲他孤身一人在此,到时候他怎么办?”
“我会找母亲想办法,送你父亲去佛院养病。西川子民信佛,哪怕是刘勋,也不敢在佛院中杀出血光。亵渎了神佛,西川犯起民怨,便不会有刘勋的立足之地。”
阿永这才抬起头来,“也好,我听母亲说,小姑母在段家地界上还有数万兵马,她又是替天行道讨伐刘勋,到时候她正可以跟刘勋抗衡一下。咱们就去修工事,白天操练,夜里读书。这是个良机,你与西川各州的大族能密切往来。”
顾念霖一扫颓唐,信念满怀,“等我安顿好家里人,就与你动身。你父亲身体抱恙,年龄又已大,刘勋心无朝廷、无需史官,你们父女正好辞官,省去刘勋对你们的猜疑。”
谢信父女向刘勋辞官,刘勋想也未想就同意了。他不愚蠢,放这父女在身边,等于给顾念霖多了两条窥探自己的路线,不如打发出去干净。谢信父女获得自由,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感。
俩人心里都知晓,辞官只是一时的。他日顾念霖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史官这天职还是要继续下去。
谢信以养病祈福为由,被顾二夫人先送去了佛院长住。
顾如期与洛泱回到洛家去住才是最安稳的,只是要寻一个合适的理由,不然,女婿长期在妻子娘家住着,总是说不过去。
洛泱想也未想,“还需要什么理由?就说我有了身孕,要回娘家安胎。”
顾如期脸红到了耳朵根,“这种事情怎么好扯谎?怀胎十月若是生不出孩儿来,怎么跟世人交代?” ', ' ')